他瞄一眼一旁灰白的团雾,不免生出些难过:“她十二年前本已到了大限,锁魂灯日日这样烧着,魂魄日渐稀薄,到今日止,就……就留不住了。”
孙闻斐突然发难,一把将他按倒在棺材板上,周怀南猝不及防,跌在泥泞湿地上,两只腕骨被抓得生痛。
孙闻斐神色异常狰狞:“你是说我害得我娘死后日日饱受煎熬,如今还要魂飞魄散,永远不存于世?”
周怀南有些委屈:“你不愿相信,又要我讲。”
他心里也不好受,抬着清润的眼睛看他:“世间各事总有因果,我倒不后悔带你前来,你见过了她最后一面,别太难过了……”
孙闻斐欺身上前,捏起他下巴,牙关咬得作响:“二少主,你可知道,有些故弄玄虚的话说了不如不说,不用给别人心里添堵。”
他二人争执不下的当口,头顶那盏幽光冥冥的青灯突然炸了开来,一丝黑烟飘过,万籁俱寂,孙闻斐惊诧地举起火把,原先棺里完好的一具尸体瞬息化成了灰烬,肉身消散了干净。
孙闻斐呆怔了好久,他手中执炬,直到火把燃尽,最后一丝火星烧到了手上来,他都没有反应。
周怀南够住他的肩,他方才顿住,颓然跌坐在地上。
两人出地穴已是深夜,雨已经停了,山风夹着雨后潮湿的青草味扑到面上来。
路一直很黑,周怀南看不清孙闻斐的脸色,也庆幸天黑,孙闻斐性子要强,定然不愿在他面前表露难过的。
他虽很想上前安慰一番,又恐好事做坏,碰了人家逆鳞,正思前顾后,听见前方孙闻斐突然说道:“你突然告知我娘亲的事情,与我来此,真正目的何在?”
“我……并没什么目的……”周怀南脸一红,孙闻斐虽看不见,也知道他撒谎时总会磕磕跘跘。
他便停下来,在黑暗里与周怀南对视:“我娘死彻底了,也没什么能牵绊我,我再不必听命于周怀晏,这是你的目的吗?”
周怀南听他声色平静冷漠,也摸不准他情绪起伏,不由自主探前一步:“是,是啊……不,也不是。”
他总是不擅骗人的,不如坦诚相告:“我要离开禹城了,你如今不必待在怀晏身边,那么,你愿随我一起走吗?”
孙闻斐鼻里发出哼声:“二少主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对我说这话的?是觉得我二人如今交好到这般地步了吗?”
周怀南虽心里清楚,听在耳朵里还是不免难过,便把处境都说了:“闻斐,我临行算了一卦,怀晏要杀我,我往南边去才会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