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顿了顿步子,拉住那个刚刚和自己通风报信的内侍,压低声音问道:“你适才说……走哪儿了?”
“大监,是驿馆前来报的信,说是……在他们那边换了马。”内侍看起来也有些为难:“那处驿馆离着也没多远,料想应该,应该快到了罢。大监,这事儿不用和殿下说一声么?”
李庄拍在他后背一掌:“这事儿到底不是咱们能管的,你赶紧去宫门口,就说见了他莫要拦着!”
内侍赶忙小跑起来:“是。”
今日的大朝会让程束心中积累了不少气,对着那个姓梁的,他也没有想要手软的意思,可无论如何,那一句“孝道”仍旧刺痛了他的心。
程束“嘶”的一声,觉得自己眉间生疼,随即不自觉的就用手去揉。
李庄见状,赶忙上前帮忙,忧心问:“殿下,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无妨,不用。”程束刚这么开了口,就听见外头好像有人声。他看了一眼李庄,竟然发现李庄对他眼神躲闪,不知道在心虚些什么。
重华殿中向来安静,除非是有什么大事、要事,才有人着急忙慌的过来禀报……可听着这声音,不像是有什么大事,反而像是有人在和自己的宫人说话一般。
程束不由得一凝,难得坐着有些动不了脚步。而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再去看李庄的神情,发现他仍旧是那副“死德行”。可心中,程束哪有什么责怪李庄的意思,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高高在上的太子,又朝一日居然会表情一空。
什么姓梁的、姓黄的,这些挤在他脑中的嘈杂事情,在这一瞬间,全全灰飞烟灭、不见踪影了。
他下意识的从椅上站起,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走得有多快,甚至都让站在重华殿门口的侍从没有反应过来。他伸手拉开了厚重的殿门,然后就远远的看到了一个,让他朝思暮想、却又不敢相信的身影。
听到殿门响起声音的那个人,也从和宫人的交谈中抬起头,和他愣怔的眼睛对上。随后发出一声激动、兴奋、却又狠狠压抑的喊声:“殿下……太子殿下!”
程束第一次觉得现实如同梦境,可那个人朝他跑来的时候,他还是伸手接住了他。
乌涂尔没能扑进太子怀中,因为他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沿途一路,他以为自己肯定会飞奔而至,没想到,那些叫卖声听在他耳朵中全都变了调。只要和“心上人”有关的东西,他看都不看,全都花钱买了下来。
进了上京,正巧赶着市集。这个摊子的折扇卖的漂亮,那个摊子的桂花糖糕看起来诱人可口……
明明知道,太子根本什么都不缺,而这些小玩意儿也比不上宫里头的好。可他就是想买,然后统统送给太子殿下。
虽然刚才交给侍从们不少,但这怀里还剩下些。那沾着糖粉的桂花糖糕还在,若是真的扑上去,还不要给挤坏了吗?
乌涂尔太过兴奋,根本没注意到太子殿下变幻莫测的神情。还一股脑的说道:“殿下,您瞧这个,这个是边子沟产的果子,说是用来泡水喝能缓解喉痒……还有这个,这是越国的肉干,和奶茶一起吃最好吃了……对了,还有这个桂花糖糕,我排了好一会儿队伍才买到……”
他最近这些年,虽然是长大了,长高了,心智也坚定了很多。可少有这种还算休闲的日子,一回到东府,就仿佛回到了自己最幸福的那段时光,说话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带出了少年时期的感觉。
程束怔怔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说这个说那个。他真的买了好多东西,不知道的人恐怕都要以为他是个走货的脚商。而程束也在他的话语中逐渐清醒过来——乌涂尔回来了,他的乌涂尔,真的回来了!
也正是在这一刻,乌涂尔将那桂花糖糕小心翼翼的从油纸中挑起来,放在他嘴边说:“这竹签子扎人,殿下小心点。”
程束想也没想,一口吞下去。桂花糖糕带着浓厚的甜味,糕的绵软的,桂花的是香的,除了糖粉不如宫中的细腻,其他的都很好吃。但是这种的美味,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易的,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他仍旧觉得这东西好吃的要命,比他这辈子吃到的所有东西都好吃。
或许是因为他的思绪早就飘到了九天之外,因此乌涂尔瞧着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乌涂尔忍不住有些担忧起来:“是不是不太好吃?我光顾着排队,应当尝一口再说的……”
他的话刚刚到了这里,却被人堵住了剩下的。
程束居然吻了上来,桂花黏腻却又诱人的香气,顿时充斥在乌涂尔的口腔中。仿佛身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