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唇苦笑,话里的无奈显而易见:“恐怕百年后,前皇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成为史书上的半纸黑字了。”
浅洺感受到对方低落的语气,神色不变。
她缓步走到角落的一方绿竹处,折了根细直的枝,然后以竹作剑,手腕轻转间脆声问道:“修士,不是一心向道么?怎么还忧心起人界的事情了?”
浅洺把玩着手中的竹枝,垂下眼睫低声开口:“我小的时候,最羡慕你们无外忧挂怀,只醉心道途。”
“你们?”姜抚书察觉到她话里的失意,忍不住安慰:“你如今也是修士,少时期许已经成真。”
“是啊...”
浅洺低眉浅笑:“你说的不错,但是后来我发现,成为修士也救不了自己。”
“有的东西就像是一滩烂泥,无时无刻地想要黏附着在你的脚上,妄图将人拉入沼泽泥淖。”她羽睫微垂,眼尾冷冽如锋:“为了将这些脏污踩在脚底,就必须站得更高。”
“你...”
浅洺忽然涌现出的戾气让姜抚书无端感到心惊,她眨了眨眼,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
“抚书,你莫要担心,我所作所为定不会有害于宗门。”
浅洺瞥她一眼,挑眉道:“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见这人恢复了平时的散漫轻快,姜抚书不禁嘴角上挑,勾起一抹淡笑来。
良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子七,我信你...”
闻言,浅洺眸色轻动,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虽平日抚书抚书叫的亲热,但自己也绝非真正了解此人。
初见时,浅洺只觉得这人不愧是内外门公认的修道天才,果真天资敏秀,不负盛名。
直到后来在倩云城时,姜抚书作为师姐前辈奉命给她传授宗门剑式。
浅洺才慢慢窥见才名背后的人。
生动而悲悯。
悲悯......想到这里,浅洺忽然失笑,心道为穷苦百姓施粥,为无名孩童治病的人,如果知道她要做的事会引发人界动乱,是不是会阻止自己呢?
不愿细想。
今日将心中烦闷倾诉后,能得到面前人的信任,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想清楚她们如今的处境,浅洺刚想要开口商榷死气之事时,不远处的人竟突然从断木上站起,须臾来到她身前站定。
姜抚书从淡绿纹荷的长袖中掏出来一张黄纸。
视线落在那双清透含锋的桃花眼里,她再不犹疑,打算将来到此地的目的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