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立昌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老东家。他与林凤祥之间亲如兄弟,这种感情是在战场上经历过战火考验的真情。
此时的独流镇外面被好几圈堑壕和木栅栏组成的防线给包裹了起来。
清军包围这里已经有半年多时间,断水、断粮、袭扰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林凤祥手中原本有两万多人,但是经过了一个冬天之后变成了一万人。
刚刚进镇的时候,林凤祥还能够约束手下不侵扰百姓。
但是在过去的那个冬天,独流镇变成了地狱。
当一个人要冻死的时候,他会寻找一切可以取暖的东西,当一个人要饿死的时候,就连同类相食这样的惨剧都能够发生。
军中的粮食吃光了,林凤祥下令宰杀战马,战马吃光了,有人去将城外斩杀的敌人拖进镇子。再后来,清军躲进了掩体里避而不战,连敌人的尸体都没有了。
就有人对着镇子里的百姓动手,先是百姓的口粮,然后……
太平军终究是没有长远的信仰。尤其是林凤祥一路上招募了大量的乱民和山匪。这些人破坏了北伐军的纯洁性。
护卫军派出的特战小队是在三月底的时候到达静海的。这支队伍一共由三十名特战队员,以及七十名曾立昌的亲卫组成。
带队的是太平军的一名军帅名叫贺广富,这是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广西老卒。
特战小队的队长名叫顾勃,他虽然是副手,但是在这支队伍中也有很大的发言权。贺广富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他知道自己现在投靠了护卫军,在护卫军的面前要低调。
他们没有办法在清军的眼皮子底下穿过塘沽炮台,只能在大沽口的南侧,寻找一处偏僻的地方登陆。
好在他们人不多,轻装简从。不过在路上的时候还是攻破了一处地主大院,跟里面的主人“借”了一些粮食。
就这样昼伏夜出,这支百人的队伍花了三天时间摸进了独流镇。
清军的封锁看似严密,但是他们防的主要是独流镇的方向。
加上护卫军特战小队出神入化的手段,这支小队伍没有损失一人便混进了独流镇。
林凤祥已经很久没有跟外界联络了,他之前派出过很多人逃出去搬救兵,但是无一例外都没有回来。
他到现在甚至都不知道杨秀清准备派援军过来了。
顾勃不是太平军的人,在林凤祥面前不好说话。
贺广富却是跟着林凤祥出来的老兵。他与曾立昌、林凤祥都是同乡。因此交流的事情就交给贺广富。
然而当林凤祥听说曾立昌已经投靠华族之后,却大骂曾立昌糊涂。
顾勃一听就知道,事情很难办了。
接下来的时间,顾勃就住在了独流镇。
清军非常狡猾,他们不贸然进攻,但是严防死守。
林凤祥要是出击就会被清军围殴。
而失去了防御工事之后,北伐军又不是清军的对手。
顾勃虽然是特战小队的小队长,但是他的文化课非常好。
按照大队教员的要求,他一直坚持写日记。
因为北伐军的士兵都对他们当年的事情缄口不语。
若干年后,顾勃的这份日记成为了研究北伐军的重要参考资料。
“三月十五小雨
我们进入独流镇已经有十天时间了,林凤祥还是那么固执,他甚至以动摇军心为理由,将贺军帅给打了板子。我们不是太平军系统的,兴许是因为广西在咱们华族治下,这位林帅没有为难我们。
不过我们在独流镇的行动还是被严格限制,好在我当初没有将带来的物资交出去,要不然靠着太平军的补给,根本就维持不下去。”
在另外一篇日记中,他写了一个残酷的事实:“独流镇中的民宅全都变成了营房,可是我听说,一开始的时候,镇子里的百姓与太平军和平相处。
今天我问前来交涉的太平军兄弟,那些百姓呢,这位兄弟的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没说。晚上,一个弟兄在厨房边上的杂物堆中挖出了一堆白骨。
骨头的颜色很白,说明时间并不长,周围却没有血肉腐烂的痕迹。我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林凤祥还没有松口,不过我想他很快就要坚持不下去了,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不是病死,就是饿死。
我让兄弟们加强院子四周的防护,我们随身带来的物资都被我藏了起来,最近总有瘦骨嶙峋的太平军士兵在我们院子的四周张望……”
顾勃的日记中有很多这支北伐军的阴暗面。
而后来的华族官方却将这支北伐军当做抗击满清的正面典型宣传。
因此这些客观的日记特别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
看客们喜欢了解的永远不是表面上的那些东西。
董良说要七月份才能去解救太平军,实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作为北上大沽口主力的私掠舰队此时正在前往函馆。
函馆是北海道,也就是虾夷岛最南端的一座港口城市,也是北海道唯一的对外口岸。
华族租借函馆之后,在位于港湾东侧的函馆山上修建了琉球馆。
说是琉球馆,实际上,这里更像是一个要塞。
琉球馆的四周依托山势建造了围墙,在上下的两个角各建有一座炮楼。
两边各摆放了四门火炮。
火炮正好能够覆盖到港口区域。
幕府对这里的控制力也不强,当初签订合约的时候将这里租给华族建立琉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