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向椅背,蛋糕上的蜡烛在此刻全部熄灭,黑暗翻涌袭来,房屋四面坍塌。
冰冷的风在下一秒强袭而上,狂卷残尘碎石,世界一片清明。
地板移为石板,桌案化为沙砾,礁石拔地而起,楼房街巷被冲天海浪冲刷取代,仿佛眨眼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嘈杂的人间烟火变为寂寥的山河海阔。
“这是我常来的一处地方,”权珩双手交叠,放松地搭在小腹,视线遥遥望向海面,“妈妈觉得美吗?”
海风吹拂面颊,她缓而清晰地说道,语气温和,有条不絮。
这样就给人一种感觉,不管是谁,不管是第几次听权珩讲话,都能在瞬间认定她是个宽和温润,又不容置喙、颇有手腕的上位者。
无脸女人僵硬身体,内部寄生的鬼妈妈也根本没心情聆听,警惕又烦躁地打量四面。
权珩感觉到她的焦躁,回头看了眼,主动道:“其实分辨我是不是装的很简单。”
鬼妈妈立刻看向她。
“坐。”权珩礼貌抬手,鬼妈妈身侧立刻多了一把椅子,但她依旧站立。
权珩笑了下,并不管鬼妈妈是不是会领情,收回视线再度放远:“其实很简单,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人再怎么沉稳都会有年龄、资历的局限,我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好脾气。”
鬼妈妈闻言嘴角一抽。
好脾气?
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吧!
“我以前可比现在难相处多了,或者说根本没办法相处。”权珩知道鬼妈妈在想什么,有些无奈地轻笑道。
鬼妈妈警惕冷笑:“是吗?”
“被人控制了就这么不友好,”权珩偏头,微微笑道,“你急了?”
鬼妈妈一噎:“你——”
“再让我猜猜看,”权珩拨着佛珠,“你这么忌惮我,是因为我昨晚说‘我帮你杀一个人,你帮我处理麻烦’,对吗?”
鬼妈妈五官不齐的脸僵下来,手指紧张蜷缩。
“我前面一直没有答应你,连虚与委蛇都不乐意,你应该就能明白我知道你承诺能力的事,但后面我忽然答应了,还是‘杀人’这种违规的事情,你就在怀疑我是不是拥有合理杀人的权力,是不是‘鬼牌’?
“毕竟拥有‘无差别杀人’能力的只有鬼牌,海选本没有鬼牌先例,但是我连十八次预测剧情这种离谱的事都有,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权珩道:
“或者说你早就知道,或者期待我抽到‘无差别杀人’的鬼牌,所以才会说‘抽一张适合的牌’,你想拿我当‘刀’,但是你没有拿到承诺做‘鞘’,所以想在彭启南死后尽快解决我,预防我为了双倍奖励和鬼牌任务来杀你。”
鬼妈妈脸色越发难看。
“你说……”权珩指腹摩挲红碧玺,带着笑假叹道,“我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的漏洞?”
“还是主动和你交易时露出的马脚,甚至在晚饭聊天时半场开香槟,暴露自己去过六楼的事情,火上浇油,让你迫不及待做局来杀我。
“——是不是很奇怪?”
鬼妈妈死死咬住唇不说话。
权珩不再紧逼,闭了闭眼,感觉海风里的腥味比记忆里的更浓些。
“这里的水很冷,尤其是冬天,厚衣服吸满水就会像水鬼一样把你往下拽,对一个残疾来说几乎是必死。”权珩抬手好像要握住风,但声音也随着风散去了,“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挣扎。”
“对了,我忘了和你说,”权珩敛去情绪,偏头笑起来,“能完全掌控梦境的人类不多,但很不幸,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亲爱的妈妈,这确实是个局,但不是你猎杀我。
“——而是我,猎杀你。”
海浪耸立百米,围成遮天蔽日的死亡高墙,崩塌而下。
鬼妈妈想走却根本没办法动,被强力拽坐在椅子上,被迫和权珩坐在死神镰刀之下。
“妈妈,”权珩笑意加深,意有所指,“我会在你的墓碑前,献上一束水仙花。”
水仙花……
鬼妈妈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在震惊质问前被巨浪淹没。
天地死寂,海鸥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