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头赖脸的郝健立刻就笑容满面,对着女儿笑道:“还是我的小翠儿乖,爹自己来就行,你吃饭了没?”
郝翠翠点头道:“我和娘先吃了,我说喊爹起来一块吃,娘说让爹睡饱了再赶路。”
“爹睡饱了,咱这就赶路。”
女儿奴郝健一把抱起闺女,用胡子拉碴的脸蹭了蹭郝翠翠的脸蛋,出门开车走人。
郝翠翠细声细气的道:“爹爹你得先吃饭,要不然没力气开车。”
“爹回家吃饭,我跟你说.你奶奶做的饭可好吃了”
看着丈夫抱着女儿兴冲冲的出了旅馆,安晓莲撇了撇嘴,才微笑着在后面跟上。
她没有点破丈夫的表情变化,这两年丈夫的变化太快,显得有些偏激急躁了,睡了一夜之后,才变得正常起来。
这是好事。
红色的拉达尼瓦一路奔驰,下午时分终于驶入孝城。
“这条路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常走,十几年了一点没变.”
“小翠儿快看,那就是爹小时候上学的地方,从左边数第三棵树上还有我刻的字,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这是谁家盖的新房子啊!怎么把路给堵上了?真是没有公德心”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郝健越来越像像个急躁躁的话痨,嘴上叽叽歪歪的,油门越踩越重,车喇叭摁的“叭叭叭”响,一路惹得鸡飞狗跳人人躲避。
郝健十七岁下乡插队,熬了好多年都看不到回城的希望,然后才跟安晓莲这朵村花结了婚。
结婚之前没条件回家看看,结婚之后跟家里赌气不回来看看,现在前后加起来都十几年了,要是正常才怪了呢!
这也就是83年路上基本没车,大家听到喇叭全都往两边躲,碰瓷行业也还没有蓬勃发展起来,要不然就郝健这种开车作风,这会儿指不定撂在哪个旮旯了。
郝健一路到了城北,远远的就看见七八个孩子,在自己家门口捡那种哑火的臭炮仗。
听到汽车的喇叭声,一个最大的小男孩赶忙把孩子们赶到自家门口,伸开两条小胳膊,挡住探头探讨好奇张望的弟弟妹妹,让郝健的小车先过。
但是那辆红色的小车,却在小男孩的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就下来了一对夫妇,还有一个明显比小男孩小好几岁的女孩儿。
一群孩子的眼睛当时就亮了。
这小女孩儿真好看,两条小辫儿上扎着花色蝴蝶结,小皮鞋白袜子,还有浑身的新衣裳都很时髦。
就是脸蛋儿看起来有些瘦,估计跟自己一样,十天半月吃不上一回肉。
小男孩看着一家三口走到了近前,大着胆子问道:“你们找谁?”
郝健一瞅小男孩的模样,就知道是他大哥的孩子。
于是他嬉笑着道:“我找鸡娃子。”
“.”
小男孩儿一愣,鸡娃子是他爹啊!
“那你到底是谁呀?”
“我呀,我是你们二叔。”
“二叔?”
“二叔不是在东山种地吗?种地的也开小汽车?”
“他是不是骗孩子的呀?”
“说不定欸,我喊我娘去,你们可别被他拐走了啊!”
几个孩子惊讶的叽叽喳喳,浑然没看到郝健那又尴尬又好笑的表情。
郝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摞小红包,对着孩子们晃了晃道:“来,喊一声二叔,就给你们一份压岁钱,谁先喊我给两份啊!”
羊城那个地方,比较讲究彩头,很早的时候,过年给孩子压岁钱就用红纸包了。
不像东山这边,八十年代都是直接明晃晃的给票子,让人看到给了多少,谁要是给孩子一张五元大钞,那妥妥的有面子,你要是拿个五分的得偷偷的给。
郝健这些红包,可最低是十块,敞亮的很。
但七八个孩子警惕的看着他,没有一个喊二叔的,可把他给憋的不轻。
安晓莲看着聪明过人的丈夫,被一群小孩子给弄出了囧样,便笑着跟女儿郝翠翠耳语了几句。
郝翠翠费力的拉开车门,从里面抱出了好多各种颜色的糖果,然后站到了老爹身边。
“怎滴,没人愿意喊我二叔吗?那这些糖果可就便宜了别的小朋友了。”
郝健的车喇叭摁的那么响,早就把邻居家的孩子也吸引过来了,看到那各式各样的点心糖果,都是不断的抿着口水。
终于,那个最小的女孩儿怯怯的看着郝健,小声的喊道:“二叔过年好。”
郝健喜笑颜开,从兜里掏出一个足有五十块的大红包,外加一包糖果奉上,然后蹲下身子笑着问道:“你爹是鸡娃子还是三娃子呀?”
小女孩儿看着手里的糖果,头也不抬的道:“我爹是海大毛。”
“.”
郝健愕然,笑容僵在了脸上,这特么的给错人了?
这几年跟家里断了联系,也不知道家里的小辈儿添了几个,这小丫头八成是邻居家跟过来一起玩的。
“二二哥?”
一声惊疑不定的呼唤,让蹲在地上的郝健抬起了头来。
郝健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他的记忆恍然倒翻,映现出了一个哭鼻子的小丫头模样。
那个拿了红包的小女孩儿跑过去抱住女子的大腿,呜呜哇哇的发出模糊的声音。
她的小嘴巴已经被香甜的糖果塞满了,吐字不清,说不出个四五六来。
但是郝健却抹了抹眼角,叹息一声道:“你不能叫我二叔,要叫我二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