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寒窗苦读十多年,日日子时歇,寅时起,下了十足的工夫,可到头来,竟然不如结交主考官的门生来得快。
此时他再回想被范茹拒绝的情景,只觉得对方是在轻视他,觉得他那单薄的门第不配做首相的学生,还唆使他去衙门里做胥吏,变着法地羞辱他。
说什么广文堂是为天下寒门学子而设,说什么科举公正无二,如此包庇世家子弟,无异于助纣为虐,那么提出设立广文堂的范茹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样一个世家出身的人怎么能真正体会到寒门的不易与艰难?他一手创立广文堂,冠冕堂皇地说要给寒门学子们入仕的机会,又一手将试题外泄给世家子弟,让他们高中两榜。
好一个两面三刀的无耻小人。
商汉心里的这口气再也咽不下去了,他借着酒劲驱使,跑到府尹堂前敲响了巨鼓,大声状告春闱出题官范茹泄题。
他说出了酒馆的名字,又将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地陈述了出来。案涉首相重臣,府尹不敢马虎,先传人将酒馆里的程公子等人带了过来,一面又将此事上述御前。
程公子听到府尹传话,吓得酒全醒了,哭喊道:“冤枉啊府尹!我不曾买题,范相也不曾透露任何与试题相关的字眼。”
“住口!”府尹一拍惊堂木,呵斥一声后又看向其他人,“程宜可曾对你们说过春闱一事?”
这些人多以世家贵子为主,他们平日里作威作福,见到官差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个个吓得连连点头:“说过说过。”
其中一人生怕受刑,将商汉没有听到的后半截说了出来:“程兄……啊不,程宜说,他是想去见范相不假,想请范相单独授教也不假,但是范相那日不得空,所以他并没有见到。就在要离开时,他碰到了服侍范相书墨的童子,便以钱财为引,问那童子可否知晓此次春闱的试题,倘若一举高中,日后还有后赏。”
眼看就要说到要害,程宜又是一呼:“明鉴啊府尹!我真的没有!那不过是我酒后胡言,随口说着闹的玩的,不可当真!”
府尹嫌他太吵,命人堵住他的嘴,对这人道:“你继续说。”
“范相的童子竟然还真的知晓试题,说是见到过范相写字,可以根据运笔的笔杆走势猜出所写的字,十有八九就是春闱的备选试题。”这人哆哆嗦嗦说到这里,小心地看了一眼被堵住嘴的程宜,对府尹道:“程宜还……还说,若是不信,一问那童子便知他有没有说谎。”
堂外听审的百姓议论纷纷,几乎都要挤进来。事情已经闹大了,不能以私了之,府尹想了想,命人去范府引范茹的书墨童子前来问话。
柳江讲到这里,彭芒章忍不住插了一嘴:“我信致远先生的为人,此案是他的书墨童子引起,最多只能算个看管不当,怎么会弄得……”
他说着,倒像是自己点醒了自己,愣了愣方说:“有人小题大做,故意用此案来栽赃致远先生。”
话说完,他当即也明白始作俑者是谁了。
柳江知他所想,也不拆穿,道:“当年是谁小题大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是个拉他下水的难得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