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的血溅染了他的眼,他扶住幼子想带他离开,又在不远处看到了被万箭插身也不倒下的长子。更远处,次子与赫尔部的骑兵厮杀着,身披重伤依然顽强挣扎,也在孤立无援中被刀口割破了喉咙。
“爹……”幼子叫着他,最后挤了个笑容出来,“快……走。”
部下们闯入了眼帘,他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人拖着强行带走,城墙上的大楚旗帜霍然而倒,端城遗留在北边,春风至此再不渡此边城。
华展节倏然睁眼。
熏香袅袅在燃,他急促地换了几口气,这才发现刚刚一直是在梦中。
当真是老了吗?华展节顺了顺胸口,在回想着梦境时又不可控地记起了妻子对他怨恨的目光。
三个儿子,全都被他送上了战场,无一生还,甚至连骸骨都远曝荒野,无迹可寻。
他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妻子为此生怨郁郁而终,他送走了亲人,也将自己永远地锁在了那座孤城。
华展节出神地坐了许久,动作迟缓地揭开了砚台的盖,提笔点墨慢慢地落字,一封信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个下午。
晚膳时分,涂维亲自给他送了饭食来,华展节将漆好的信交给他,“劳烦刺史,替我将这封信加急送去乌蒙,给邝成惟。”
涂维一听是给邝成惟,当下想也没想就应下,“将军放心,最迟后日就将信送到。”
华展节道了声谢,他原以为这封信不会回得那么快,谁曾想第三日一开门,竟见到了一张阔别多年的脸。
邝成惟站在门外,对着他凝视片刻后,颇是感慨道:“一别十年,你竟也老了这么多。”
“你怎么来了?”华展节先迎他进来,赶紧倒了茶水,“你扔下乌蒙不管了?”
“什么叫扔下不管。”邝成惟喝了一口热茶,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我也不必时时刻刻都在营中,自然是让人看着。你这信,写了许久吧?”
即便相隔了这么多年,邝成惟仍是了解他的,道:“你若是真的想,我愿意和你一起担。”
华展节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邝成惟扬声问:“收复端城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华展节道:“你何必跟着我蹚这趟水,我给你写信,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就近从朔北给我拨粮,不是要你跟着我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