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火堆旁,余芹披着一身左丘寻的白色貂裘,靠着一棵松树假寐。黄善则一个人喝着劣酒,警惕观察着四周,不时往火堆里扔几块柴禾。
一个人喝酒实在没什么意思,他就劝余芹也多喝一点酒,结果被余芹狠狠瞪了一眼,一脸嫌弃。黄善这才醒悟,这孤男寡女的劝酒,好像是有些不妥。
徐怀谷还在盘坐着,二境破三境的时间本来就要很长,一个晚上就这么坐着也很正常。
雪花浇落下来,在他头顶和肩膀上都有一个小指节厚了,他也感受不到,枯坐着不动。
余芹睁开眼睛,抖落衣裳上的小雪,径直起身走向他,伸出手轻柔拂去他身上的积雪,然后又把长袍小心披在他身上,生怕惊扰了他。
她又看见徐怀谷面色恬静祥和,有点好奇,就用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拂了一下。
黄善心里一惊,这不是存心刺激自己吗?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
苦兮苦兮。
黄善仰头看向高空明月,心里那叫个惆怅啊。
他好像曾经听哪个穷酸秀才说过一句话。
人生有苦难言说,便予酒杯两。
这句劝酒诗委实作得不咋地,但是黄善觉得对于自己这个只会识字的人来说,也必定是够用了,于是当时便从那面黄肌瘦却依旧执意要花最后的钱买书的穷秀才手里买过了这一句诗。那秀才刚开始还满心不愿意,说诗是天底下最重的东西,买卖不得。但是最后却迫于家里那刚刚呱呱坠地的孩子和那饿的都没了奶的婆娘,卖出了这一句诗。
黄善花了十两银子,若是这十两银子经营得好,以后钱生钱,也能是一笔不小财富。但若是肆意挥霍,那可用完就是用完了。
至于后事如何,黄善不想去管,他做得已经很好了。
此时突然又想起这一句诗,他也不知为何。
但是不管如何,黄善觉得酒杯只有两是肯定不够的,起码得要个斤,才能解今日心头之惆怅。
他抱起酒坛,仰头倒灌,差点没把整颗脑袋都埋进去。
余芹看见黄善专心喝酒,看不见她,便又大了胆子,摸了摸他的脖颈,随即双眼笑眯成月牙。
黄善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小心点,破境的时候有很多忌讳的,小心徐怀谷走火入魔。”
余芹听了这一句话,赶紧缩回手,有点惊慌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黄善摇摇头说:“无甚大事。”
“哟,芹儿妹妹这是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左丘寻不知何时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躲过余芹和黄善的注意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已经到了火堆旁,一脸奸邪笑容看着余芹。
余芹害羞了,就走到火堆旁,假装伸手去烤火,免去尴尬。
但徐怀谷嘴角却不经意浮现一噙微笑,别人自然注意不到,可逃不过左丘寻的眼睛。
左丘寻把余芹的脑袋转了一下,对着徐怀谷,咬耳朵道:“看见那个姓徐的猥琐笑容没?破境的时候都笑成这样,真是恶心啊,满脑子歪心思,妹妹千万别上当咯。”
余芹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嗔道:“净瞎说。”
左丘寻不退反进,两只手臂缠上她的脖颈,脸靠上去,呵气如兰,吊在她身上。
余芹闻见她身上清香,脸红似霞,轻柔推开她,道:“快走开,妖精。”
左丘寻眨巴眨巴眼睛,妖冶道:“哦?你不喜欢吗,小妖精?”
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这虽然不是左丘寻第一次调戏余芹,但黄善依旧是忍受不下去了。他倒头躺在地上,把空了的酒坛子盖在脸上,叹息一句:“旱涝皆成灾啊……”
徐怀谷其实早就醒了,听见了黄善这话,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余芹很生气,抓雪做了一个雪球,狠狠地打在他脸上才解恨。
万里长空风与月,一夜安好。
三境修士徐怀谷感觉自己的体魄比以前确实强了许多,与天地间灵气的契合度也要更高。而最重要的事是,他看见了自己开辟出的那一道“心湖”。
其实算不上是心湖,是一件很古怪的玩意。
一颗雪白色的莲子静静悬浮在他本来应该生成心湖之处,还有一柄雪白色的小剑绕着那一颗莲子不停转圈,颇为灵动有趣。而且徐怀谷尝试与那一把小剑沟通,还真就做到了,只不过小剑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很听徐怀谷的话,但也足够让徐怀谷惊喜了。
他开口便打算向左丘寻询问自己这古怪心湖究竟是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左丘寻也只是自己遇见的一名剑修而已,似乎还没有那么熟络,何况这事涉及大道,更加不能说。
徐怀谷只好自己默默埋藏好这一个秘密,期待以后能够得到答案。
除此之外,最令他开心的便是昨日突破只是那种澄澈心境。
在那一种心境之下,他真正能看清自己。
他看见自己心中分明对余芹是动了情的,也不打算扭捏,想着找一个合适的契机与她明说罢了。再说自己与她又不是亲兄妹,余安只是要他照顾好余芹,也没有说不许他与余芹结成伴侣不是?
不过余安当时说的是把余芹托付给自己,似乎是把余芹许配给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