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月十六的月光轻柔地照拂之下,沁着微寒的风,徐怀谷一边拿脚尖儿轻打着不知何处学会的节拍,一边在座椅上缓缓睡了过去。一直到寺庙里那一口似乎亘古不变按时响起的钟发出每天生活开始的征兆,他才被惊醒了过来。
这一夜睡得好轻,颇有一种在现实和梦境之中游离的感觉,不过倒是非常令人轻松。
吸一口微冷的空气,徐怀谷看了一眼天边摇摇欲出的朝阳,缓缓站起了身。
他默默把椅子和酒壶,还有昨天晚上慧成来送给他的食盒都收拾起来,走向自己居住的那一间僧舍。
慧成是个有意思的人,她明明说她不爱佛法,可依旧跟着白荷大师游历了那么多年。观她年纪,也左右不过二十四五,在这青春的大好年纪里,任劳任怨地给成鹤寺做一名厨娘。换做是他人,必然是心有不甘的,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怨恨之意,反而非常满足。
徐怀谷猜测,白荷大师可能对她有恩。她或许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若是有机缘,徐怀谷很乐意闻其详。
思索间,他便已经走进了僧舍里。只不过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倒一杯水喝,耳边便又传来了笃笃的脚步声。
这是弘成的脚步声。徐怀谷在寺庙居住的这些时日里,闲来无事,寺庙里所有人的脚步声他都听了个干净。不过有一说一,听这些声音多了,未免有些吵闹,大概这也是境界所带来的苦恼之一吧。
弘成的脚步声似乎是正对着他而来的,这不禁让他感到有点困惑。这么一大清早的,平时的话他都还是睡觉,弘成来找他做什么?
脚步声在他的门口停下,弘成似乎也觉得他在睡觉,因此站在门外犹豫了片刻,敲门敲的很轻,似乎底气不太足。
“请问徐施主在吗?”
“何事?”徐怀谷装作朦胧刚醒的语气,“是谁这么一大早就找我?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徐施主,是我,我是弘成。”
僧舍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鞋声,徐怀谷一边揉眼睛,一边极不情愿地打开了门,困惑地看向弘成,似是在询问他大清早过来的原因。
弘成也觉得自己这么早就过来找他有些不妥,便告罪了一声,说:“徐施主,委实不是我想要打扰你的清梦,只是师父所托,不敢耽误。”
徐怀谷愈发感到奇怪:“师父?你师父找我啊?找我什么事?”
“这我也不知道。”弘成摇了摇头说,“师父今早一早就让我来转告你一声,说是他和你想要好好再谈一谈,希望施主能够给个面子。”
“谈?我就是个山里人,又不懂什么佛法,他和我有什么好谈的?诶,该不是嫌我烦想要赶我走了吧?之前我进寺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你们寺庙里的人都很热情来着的。”
弘成也是寺里曾经和白荷大师周游过大莽国的弟子,关于徐怀谷在寺里所作所为的传闻,他何尝不知道?他苦笑了一声,道:“那也只是针对一般借宿的人罢了。施主你在我们寺庙里,可不是一般人了。况且我师父并没有要赶你走,只是想和你
聊一聊。”
徐怀谷依旧不太愿意就范,说:“我必须要去吗?若我不去,你师父能拿我怎么样?”
弘成认真说:“师父说,若你不愿意去,平日里给你买的酒肉就只能少一半了。”
徐怀谷一听,眉头登时就皱起来了。他略带些不悦地打量了几眼弘成,咬着牙齿说:“你们师父真够狠的啊。”
弘成微微颔首一笑,说:“只是帮助减少一些施主的俗欲,算不上狠。”
“行。你们师父想见我,我去一趟就是了。又不是刀山火海的,我怕个什么?”
“如此一来,就是最好了。”
徐怀谷打了个哈欠,满面困意地说道:“我去哪里找他?这么早就叫我去,真困啊。赶紧聊完回来了,我还要睡觉。”
弘成对门外做了个虚请的手势,道:“我会带着施主过去,施主跟上我就是。”
徐怀谷微微点头,于是弘成便开始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开始走,徐怀谷紧随其后。
两人一边走路闲来无事,便开始攀谈起来。徐怀谷率先打破沉默,道:“话说,你们寺里的和尚每天都起得这么早啊,不困么?”
弘成答道:“钟声响了,就得起。许多年的老规矩了,除非是生病了,或是有别的急事,否则都是遵守的。至于困不困,人所遵循的都是一个习惯罢了,习惯了就不困了。”
徐怀谷一连又打了好几个哈欠,随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