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明陈员外今年已经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年轻时他曾经在朝廷中官至户部侍郎,那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做官上任几十年,勤勤恳恳为民谋福,但是新皇帝上任之后却不太信任他,渐渐把他疏远了。
他知道这是皇帝要扶植自己的党羽,每逢龙椅上换人,总是免不得把朝廷里的官儿都洗个牌,这固然也没错。但他心里依旧是不甘心,好歹在先帝那里受重用,此时失了意,恰逢年岁也高了,一气之下干脆撇下这个官,告老还乡了。
皇帝那边巴不得他赶紧走,立刻就许了他的辞呈,这陈琮明也就回到鹤门城了。他在朝中任职之时向来是一名清官,在外名声好,回到了鹤门城,不仅当地官员欢迎,百姓也很热情。总之,他是一个正统意义上的好官。既有热心,也有能力。
也就是因为他心里还有一口为民谋福的热气,所以他对今年这鹤门城的洪灾分外关心。人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陈琮明这是处江湖之远,相比于君,他更忧的还是当地民众。
此外,据说陈琮明这个人,还特别信佛。
在前去陈琮明府的路上,徐怀谷掀开马车的帘子,观看这鹤门城的街道。
受灾的城好比得病的人,精气神里都透着一股死寂。街道上喑哑无声,只听得见瓢泼大雨下得稀里哗啦,惹人心烦。
家家户户紧闭着大门,好些人家的大门口上挂着白色灯笼,那是家里有人刚死去,在办白事。除此之外,徐怀谷还看见有些衣裳破烂的人在破楼的墙角边躲雨。这些人的遭遇显然更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靠着些许遮蔽在雨中艰难度日。
毫无疑问,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肯定就是从别处逃来的灾民了。不过官府就这么放任这些人流落街头也不加以管束,有点说不过去,看来这鹤门城的官也没好到哪里去。
徐怀谷见过的苍生苦难是多了去的,见了此番场景,最多也就是心里稍微触动一下罢了。
白荷大师说道:“武成,把我们的吃的分给他们。”
武成领命,提了干粮下车,把干粮都分给他们之后,再上了车。
马车的车轮滚动,缓缓向前。这点小小的干粮,无异于杯水车薪。这城里的灾民那么多,哪里救济得完?
徐怀谷见过那么多苦难的人,那次在八云镇的常小玉那里,他犹豫了。他当时告诉顾三月了他的所谓上中下三策,顾三月很少见的并不那么赞同他的话。那时他还想不明白,但是现在经过之前和白荷大师的一番关于“相对”的谈话之后,他好像想通了。
无论帮助得有多么渺小,相对而言,也总比干站着什么都不做强。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下次见到顾三月的时候,一定要重新告诉她此事。唉,这么说起来,也不知道自己那位便宜徒弟现在人在何处,过得又怎么样了。说是迟早要一个人上江湖的,但是徐怀谷总还是有点挂念着她
,担心她会出意外。
如果出了意外,是说如果,徐怀谷一定会帮她报仇的。自己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徒弟,可能今后都不会有了。
以顾三月的心思,吴素素一定瞒不过她。她要是知道自己死了,大概会大哭一场?但是应该不会哭太久吧?
哭是没有用的,她不能一辈子跟着徐怀谷,她一定得自己成长起来,就像徐怀谷不能一辈子跟着左丘寻一样。
都是故人呐,好想念那个时候的时光,可惜回不去了。
徐怀谷痴痴地望着窗外发呆,心神恍惚。
“哐当……”马车停下来了,一扇硕大的朱漆木门呈现在众人眼前。这木门之上挂了一道牌匾,上书“陈府”二字,这里便是陈琮明陈员外的府邸了。
朱漆大门缓缓从里边打开,仆人们架了几辆马车驶出,往外边开去。
史管家指了指那几辆马车,说道:“现在城里聚集了不少从别处逃来的灾民,他们都没有饭吃,官府那边也不大管。还是员外心善,开仓设了好几处粥铺,这几辆马车就是前去施粥的。看见没,那就是陈夫人,每天她都要亲自去施粥。”
白荷大师低头念佛道:“阿弥陀佛,陈员外一家行善,日后福报不浅。”
待那几辆马车走后,他们所乘的马车才驶入府内。史管家给众人安排了客房,那边陈琮明听说白荷大师来了,便急不可待地叫人催促白荷大师与他相会。于是一行人才刚落脚,又被唤到了待客厅里。
待客厅里,陈琮明在主位上焦急地踱来踱去。史管家前来报道:“白荷大师他们几人来了。”
陈琮明催促道:“快请大师进来,我与他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