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太阳都还早未出来,徐怀谷便起了个大早,出村往泠江去了。
委实是他出门太早了,连青岭的乡亲们都还没开始去田间地头干活。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只早起的鸟儿掠过他的头顶,还有路边杂草上的露珠沾湿了他的鞋。
泠江离村子并不远,只花了半盏茶的功夫,徐怀谷便能看得见那条银白的江了。
一切故事的起点就在这一条江中。墨龙,妖族,修士,血脉,封印……可以说,徐怀谷这些年所经历的所有事的源头都在这江中,若没有这条江,他走不出青岭,也就更别谈那之后的遭遇了。
但是今天来到这条江边,并不是为了那些,只是徐怀谷想吹吹风而已。
他慢慢地走近了,走到了江滩上。江滩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布满了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石子,只是徐怀谷一眼看过去,却没见着特别中意的。兴许是现在的眼界不同于往日了,再也发现不了那些珍稀的石子。
徐怀谷在江边寻了一块石板,就在上边坐下,往江的另一边眺望过去。
当年封印尚未解除之时,无论天气如何好,也始终看不见江的另一岸,只能看见茫茫的白雾。但现在不同了,这条江似乎就变成了一条寻常的山间江河,两岸不过半里来宽,而且江水不深,清澈见底,看起来只要是个水性好的人都能游到对岸去。
江那边的景色和这边很像,都是层叠起伏的山峦,长满了高大的各色树木,郁郁葱葱,一眼看不到边。只不过徐怀谷可以看见那边山峦的远处,似乎有一座极高的山峰,在群山之中鹤立鸡群,比周围的山高了起码两倍不止,好似平地里的一座高塔,煞为显眼。但是那山实在太远了,纵使以徐怀谷的境界仔细屏息凝神去看,也只能看个依稀,看不到细节。
泠江沁着微寒的风吹拂在他的脸颊上,清凉无比,徐怀谷沉醉地闭上了眼,感受这久违的故乡的风。风声呼呼地划过他的耳边,他太入迷了,以至于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听见脚步声,不过幸好来人的用意不坏。
来的是个白衣女子,气质端庄,但穿着很朴素,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一头齐腰长的秀发简单地披在肩后,眉似弯月,脸藏春风。她见徐怀谷没有反应,也不恼,只是浅浅地一笑,在徐怀谷身边紧挨着他坐下。
徐怀谷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感觉身边忽然坐了一个人,自然是被吓了一跳。待得他睁眼仔细看去,不免痴了。
来人可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故人?
徐怀谷心中刹那间感慨万千,千言万语涌上心间,却不知先说哪句好。半晌,他才发愣地说道:“白姐姐。”
白小雨的语气带些委屈,道:“亏你倒还记得我,来之前也晓得给我写一份信,不然我还真以为你死了。”
徐怀谷顿了顿,长叹了口气道:“那次死里逃生,实在惊险。连我自己也以为是必死无疑了,因此才留下了遗嘱。结果死没死成,倒是引得许多人徒为我伤心,真是……”
白小雨蹙眉,伸出食指放在他的嘴唇上,道:“不许继续说了。”
徐怀谷把要说的话咽下去,直直看向白小雨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浅绿色的棱花瞳,还是和当年初见时一如既往的漂亮。但是徐怀谷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他似乎瞥见她的眼睛里像是起了一些古怪的变化,浅绿色的眸子好像被一层朦胧的白纱罩住了似的。这倒是很像她师父黑瞳的眼睛,只不过黑瞳是黑色,白小雨的是白色,而且颜色还远没有她那么深罢了。
白小雨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她连忙把眼睛转向泠江的对岸,看向远处那最高的山。
徐怀谷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刚要问出来,白小雨却指了指那座尤为醒目的山,道:“你知不知道那座山叫什么?”
徐怀谷被打断了,也不好再问,便摇头回答道:“我也是才来泠江,第一次见那座山,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座山叫做齐月山,是东扶摇洲第一高山,也是远古时候的扶摇洲第一高山。自从扶摇洲分裂为东西两洲之后,东扶摇洲南边又被域外妖族所占领,那座山便成了大妖们的盘踞之地,就连墨龙也住在那座山中。”
徐怀谷若有所思地看着齐月山,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一事,又问道:“白姐姐,我听说远古时期,扶摇洲不分东西,怎么后面又分开了?而且我们所在的这座东扶摇洲明明位于中域的最西边,为何却要在前面加一个东字?”
白小雨眉尖儿挑起,有些惊讶地说道:“你连这也不知道吗?在外边没听人说起过此事?”
徐怀谷摇摇头道:“在四处游历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些,但都太碎了,始终没有明白整件事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