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含元殿。
大周朝廷中枢正在召开大朝会。
今日的议题自然也是和赵王叛乱有关的。
“臣兵部员外郎许立身有本奏!”一个中年官吏走了出来,国字脸,颔下长须,看上去极为方正,符合传统意义上官员的模样。
兵部员外郎,官不过从五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显然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意思。
众臣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扫过兵部尚书李澄光,及左右两位侍郎。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三位大佬,兵部下属的官吏,不都是他们的马仔吗?!
但此人之后的话,却让众人心中惊疑。
“臣许立身弹劾龙武军大都督曹雪阳,有负圣恩,畏敌如虎,龟缩城内,不敢应战,使得我朝廷中枢二十万大军困守城内,朝廷的颜面何在?!天子的威严何在!?”
许立身连连发问,一身气势,如国之柱石一般。
但是其内容,却让在场许多官员开始沉思了。
什么情况,兵部的马仔竟然要逼六军都督府的都督出战,这难道是兵部和六军都督府要在朝中开战了?!
平靖军都督赵天麟刚刚以身殉国,兵部就有人跳出来了,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个意外。
不仅仅是众人疑惑,兵部的左右侍郎也感到疑惑,对视了一眼。
你的人?!
不是你的人吗?!
两人的眼神交流,瞬间让对方一愣。
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不是对方安排的,两人瞬间将目光投在了身前的兵部尚书李澄光的身上,难道是老大安排的?!
李澄光立于大殿之上,视众臣的目光如无物,岿然不动,似乎整个朝会都与他无关一般。
这让含元殿内众臣更加摸不清李澄光在想什么了!?
不过李澄光的话立刻引来了六军都督府的一位中郎将的反驳。
“许大人,你们兵部越界了!”
兵部虽然为朝廷六部之一,但实则是不掌兵的,而是一个军事行政机关。负责招募士兵、发放军饷、筹集军粮、安排军马、制造军械、将校升迁考校……总之一句话,凡是打仗没有直接关系的军方事务,都是由兵部负责的。
而六军都督府,负责兵马的调动,战区的划分,作战计划的制定。凡是和打仗有直接关系的事情,都是由六军都督府负责的。
兵部掌军务,都督府掌军权。
既能保证各司其职,工作压力没有那么大,也能保证不会出现一家独大,架空军权的情况。
但是现在兵部好像不甘心只掌军务,对军权也要插上一手了。
这次的出手明显是早有预谋的,在这个中郎将反驳之后,突然一批文官出手了。
其中有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户部、礼部的员外郎,太常寺协律郎,鸿胪寺寺丞……
一时间竟然二十七名官员附许立身之意!
这场景看着就很壮观!….
高居于帝位之上的麟德天子似乎也被众臣联名的场景所震撼,在片刻之后开口道。
“朕以为,许卿及众臣所请,甚合情理……传朕旨意,着龙武军大都督曹雪阳即刻出战,击败叛军,收复失地,不得迁延!”
“陛下!”
“陛下!”
麟德天子刚刚说完,六军都督府主事,御林军大都督就站了出来。
“陛下!为将者临阵判断,最为重要,我等不在战场正面,不知情况如何,若是随意下令,反而会导致我军大败!还请陛下三思啊!”
吴克明知道这道命令对于战场上的主将会有怎么样的影响。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虽然大逆不道,但确实是有道理的。
就算是蓝星上包打锦州之时,101也曾经和军委意见相左。其主要原因就是双方对于战场形势的判断不同。
“陛下,于千里之外指挥大军,乃是大忌,陛下岂不闻潼关、高粱河之败?!”
潼关之战便是玄宗催促哥舒翰出战,高粱河之战乃是宋车宗胡乱指挥。
吴克明的话一说,麟德天子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吴卿的意思,朕是前唐玄宗这样的昏聩之主喽?!朕发布的皇命也是乱命?!”
吴克明立刻俯身谢罪,“臣不敢!臣只是想……”
吴克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麟德天子打断了,“你想什么?!君无戏言,岂可朝令夕改?!”
“臣不敢!”
在这充满火药味的君臣对奏之中,让群臣似乎看到了别的东西。有不少大臣都是若有所思。
……
散朝之后,一处幽静的雅苑之中,竟然有十余名大臣聚会。
“今日之事,没想到能如此顺利,实在是大功一件,待赵王殿下登临大宝,我等皆是有功之臣!”
在白沟河之战前,朝廷中虽然有部份的赵王党羽,但大多数依旧是不看好赵王的。
自古以来,以藩王之身谋反成功的人几乎没有。
大部分人之所以投靠赵王,只是因为赵王许以重利。
大周官吏虽然工资上调好几个等级,但他们的薪资水平与前宋时期依旧是没有办法相比的。
在赵王的重金诱惑之下,自然有人愿意为赵王卖命。
但是白沟河之战打完,朝廷之上的风向就已经暗暗变了,就算是不知兵的文官也能看懂,现在朝廷的形势十分的糟糕。
现在根本抽调不出多少能战之兵来继续镇压赵王的叛乱,唯一一支建制尚且完整的兵马,就是曹雪阳的龙武军了。
可这支龙武军是曹雪阳新编练的,战力并没有经过实战考验,大周的众臣对于其还是不信任的。
当前的情况与后金入侵之时何其相似,可现在又去哪里找于延益呢?!
唯一有希望打赢这场仗的杨清源,因为政变弑君之事,被群臣排斥,自逐京城。哪里还有人能阻止赵王的攻势?!….
不少大臣觉得,赵王攻入神都,登临大宝,只是时间问题了。
若是现在能够提前投效新君,那这个功劳可不敢想啊!最少也得官升一级吧! 站队,永远是政治斗争中最大的艺术,只要会站队,能抉择,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能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