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离开市区，在高速上行驶了半个小时，就拐下第一个出口，又开了十几分钟，便能听到一阵阵机器轰鸣声。

赵潜龙抬眼望去，高耸烟筒里冒着滚滚浓烟，一股呛鼻的味道渐渐传了过来。

看着那几座巨大的高炉和一大片楼房，看着几辆拉煤车从身侧经过，赵潜龙疑惑地说道：“生意还不错。”

杜俊拔解释道：“赵主任，多干多亏、少干少亏。不过包袱太重，不能完全停产。前段时间，分几批下岗了一些工人，结果搞得省市两级相关部门手忙脚乱。如果要是全停了，肯定会出大乱子。”

“喔！”赵潜龙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毕竟涉及到近万名工人的生计。

车队并没有直接开到华光钢铁厂里面，而是直奔华光钢铁厂办公大楼。在一栋九层高的办公大楼前，十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女正在向这边观望，赵潜龙猜测应该是华光钢铁厂的管理人员在列队迎接，而大楼的门厅处，已经挂好了大横幅。

联合调查组成员虽然只是省级部门的副职或中层干部，但毕竟打着“省里联合调查组”的旗号，拉虎皮当大旗，在下面还是很有用。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在省级部门坐冷板凳的中层干部，到基层都能抖起官威，更何况赵潜龙等一行人不仅都在省级要害部门工作，还带着省委书记的亲笔批示，这些人更加不敢怠慢。

远远地看到一列车队过来，那些人居然还放起了鞭炮，赵潜龙脸色有些难看，谁让这些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进行欢迎？让这么多普通工人怎么想？

在距离办公大楼还有几十米远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赵潜龙忽然发现，在密集的鞭炮声中，一群穿着灰色工作服的男人从街口奔了过来，而那些人的背后，更有近百人跑来。

这些人都穿着华光钢铁厂的工作服，有些人手里还拿着木棍铁锹，纷纷向办公大楼聚拢过来。

赵潜龙不想吃眼前亏，便冲着开车的杜俊拔喊道：“调头、快调头，等他们打完了，我们再过去。”

随着杜俊拔的调头，后面跟着的几辆汽车迅速转弯，车队在马路上兜了一个圈子，转了回去，停到百米开外的一家饭店门前。

赵潜龙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副驾驶室里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省国资委副主任胡高峻慢悠悠地走过来，轻轻地敲了敲车门。

赵潜龙摇开车窗，把头探出窗外，皱着眉头问道：“胡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年前碰头会上的约定，胡高峻作为省国资委副主任，直接负责和华光钢铁厂进行联络。

这次调查组刚刚到达，居然就出了这样的纰漏，胡高峻的脸色十分难看，但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并没有多想。

尴尬地笑了笑，胡高峻便摇头叹气：“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刚刚给他们公司的李副总打了电话，手机里一片嘈杂，根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估计还是和以前一样，下岗职工前来闹事。要么是想重新上岗，要么就是索要拖欠的工资。华光钢铁厂的麻烦事情一大堆，总之很头疼。”

赵潜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接着大有深意地看了看胡高峻，轻声说道：“看得出来，这里的情况确实很复杂。”

胡高峻微微一愣，感觉赵潜龙的话里有话，但他猜不透赵潜龙真实的想法，便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只好讪讪地把那副黑框眼镜摘下来，掏出眼镜布，轻轻地擦了起来，轻声抱怨：“这个地方，污染确实太严重，赵主任，您看一会儿功夫，眼镜上就落了一层烟灰。”

抬手看了看表，赵潜龙面无表情地下车。

联合调查组的其他人也都下车，站在车旁边吸烟闲聊，时不时地看向前方。

前方已经聚集了不少穿着工作服的华光钢铁厂工人，再加上路边看热闹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人，都在踮着脚向里面观望，场面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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