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其余几个丹炉的炉盖皆已被打开,一些是烂掉的药草,一些是奇怪的动物骨头,还有几个丹炉里面已经分辨不清是什么。
石柱下的丹炉没有去碰,与它相邻的丹炉里,有三层摆放整齐的金色小圆丸。
柔姑用巾帕包了一颗圆丸拾起,灯火下色泽鲜亮,浑不见岁月染沉,半点黯淡。
“这东西,有人敢吃吗?”柔姑回头看向沈谙,“我听闻吞金者会死,这丹药裹了纯金的漆粉,有何差别。”
“只要牛吹的好,屎都有人敢吃。”沈谙淡淡说道。
“公子怎么……说粗话了。”
“若这就是千秋殿里的长生丸,你说我得多失望,”沈谙说道,转身朝这间石室最大的石门走去,说道,“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声音轻淡,身姿清瘦,柔姑看着他,仿若看到幽暗石室里似出现千丝万丝无形的寂寥,慢慢朝他围拢,要将他消融于无边黑暗中。
会有长生的,柔姑心中坚定,一定会有。
她不愿不想,看到她的公子像这里曾有过的万千鲜活人命那样,化为荒凉枯骨。
最大的这道石门是半掩的,并未同其他石门那样难以移动,一名手下稍一使力,偌大石门如寻常木门一样轻松往内拉来。
与门轴有关,但门轴内部被厚重木石包裹,难以去看里边是什么部件。
石门外是宽长的走廊。
又是走廊。
“我以为几座炼丹室是相邻的,”沈谙敛眸说道,“这地方着实太大。”
“公子,那条毒蛇,”柔姑说道,“我们要仔细。”
“比毒蛇更可怕的东西,是放毒蛇的人,”沈谙抬眉环顾长廊顶部,说道,“但我不知这人藏在何处。”
“此处当真还有其他人吗?”
“那条毒蛇的确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沈谙说道,“走吧,也许我们还能与他碰到。”
长廊两边皆是平滑石砖,与一路所见无二差别,墙上依旧有灯座出现,但无一能点亮。
他们不疾不徐走着,火光轻摇,长长廊道里,十支不到的火把照不到多远,如长河中一舶摇晃的舟船。
沈谙走在最前,火把在后,将他修长身影投在地上,他望着那抹倒影,走着走着,渐渐失神。
脑中出现被女童斩杀的毒蛇,同时似忆起早被埋在岁月尘下的那些蛇影。
他怕蛇,怕到极致,不止被蛇咬过,亦见过活蛇吞人。
那么长的黄金蟒,生生将一个缩在角落里的怯弱女童在他面前吞没。
他仍记得女童被吞进去时,脑袋在蛇口,身体在外拼命挣扎的模样。
他被吓傻了,僵硬在那,一双纤细的手猛然伸来,捂住他的眼睛。
而后是生母怒斥的声音:“你们眼睛都瞎了!这么大的一个少爷都看不住!”
母亲从来不会责备于他,将他捧于手上,揣于心口,所以他未受到半点责罚,但那日看管他的人,他再也没见到过了。
除了这个,他被蛇咬,也是因为母亲。
她已经尽力在保护他了,但有何用,她若只有十日与这些打交道,他必什么事都不会有,可她若日日与这些打交道,又怎么能保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