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忽然一顿,吞了一口口水。

从前我从未想过,皇上也是有旁的东西在制约他的,比如君王声名。他可以狠毒,但也只能悄悄地狠毒,明面儿上还得是个贤君、仁君。

“念敦亲王颇有战功,效力年久,兄弟手足,不忍杀之,令先帝亡灵寒心。故朕不忍加诛,姑从宽免死罪,着革去王爵尊荣,贬为庶人。终身囚禁宗人府,非召不得探视。”

我赶紧微笑着哄他,“敦亲王对皇上如此,皇上还这样待他,真是仁义之至。”

皇上听了十分受用,继续说道:“是啊,连他的家眷妻儿,朕也只贬为庶人,连敦亲王府都许他们住着。朕已是仁至义尽。”

过了一会儿,苏培盛又送了一叠折子进来,刚下去一点儿的小山,又堆了起来。

“皇上操劳国事,当真辛苦,臣妾在旁看着都心疼。”

皇上听到我这么说比刚刚更加高兴,一边从上头拿出折子,一边笑道:“红袖添香在侧,案牍劳苦也有情致。”

他伸手想要握一握我的手,我却扭捏地闪开,他低头一笑继续看折子。

御书房静谧,苏培盛退出去后只听见我磨墨的单调声音。

“放肆!”

刚看了一个,皇上就气愤地将折子扔了出去,吓得我赶紧跪倒在地。

“舅舅可真是我的好舅舅!满朝都在弹劾敦亲王的党羽,要求用严刑厉法治天下。舅舅却偏偏送来一封弹劾金南瑛的奏章!这是什么意思!”

我根本不敢动,也不知道金南瑛是谁,一句话都不敢插。

“不关你的事,你起来!”

听到皇上这么说,我才卑微起身,帮他拾起飞出去的折子,装好重新递还给他。

“金南瑛是十三弟举荐,到西北做陕西驿道的。朕要他弹劾敦亲王之人,他却顾左右而言他,弹劾怡亲王之人,岂非扰乱视听!”

十三爷的人在西北?这不会是皇上按在年羹尧那儿的钉子,用来监视年羹尧的眼线吧?

我试探着说道:“许是隆科多大人失察,并非存心。”

“哼!舅舅断不会如此!不过是对朕有怨言罢了!朕将他与他的儿子革职,本只是有意训诫。舅舅仍旧监管理藩院,任吏部尚书,掌管朝廷用人大事,朕还许他铨选官吏、不必奏请。可他,竟这样辜负朕!”

皇上雷霆之怒令人胆寒,我亦不敢插嘴,只让他自行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