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第二道玄雷落了下来。
可刚落到伏青骨头顶,又再度消失不见。
正当它要落下地三道玄雷之时,东海之滨,神墟大壑,忽然传来一道神谕,令它鸣金收兵、打道回府。
竟惊动了青阳神族?
难道那玄雷劈到神墟去了?雷元冒出可怕的猜想,赶紧卷乌云跑路。
可既然送上门来,伏青骨又怎会轻易放走它?
她解开传送阵,催动莲台菡萏,菡萏刹那绽放,电纹随之攀爬而起,迅疾地扎入云层,将云中雷元缠了个结实。
这感觉怎这般熟悉!又是那两个孽障!
雷元挣扎无果,被电纹舔了个遍,随即探入元心,疯狂汲取雷元之力。
伏青骨裹在电光之中,也并不好受。肉身洗伐之痛,比楚屿芳那药浴,更甚千百倍,皮肉于电光中毁灭后再生,筋骨断裂后重塑,元神被反复淬炼,都使她痛苦不堪。
白虺盘卧在她周围,也正经受堪比抽筋扒皮之痛,二人既融内丹,又结灵契,自当同甘共苦,生死相随。
它发出痛苦的嘶吼,简直想将一切毁灭,包括自己。
伏青骨身上的伤疤再次迸裂,皮肉一块块掉落,到后来已看不出人形。
白虺惊吼:“妖道!”
伏青骨提醒:“摒除杂念,守住元神,否则你我都会走火入魔。”
白虺见她身上已露血骨,强迫自己静心凝神,可却因担心她而屡屡失败。
伏青骨道:“我想听你念静心咒。”
心头那根焦躁的羽毛,似乎寻到落脚之处,白虺再度念起静心咒,咒音由急躁逐渐变得缓慢,随后趋于平静。
元婴终于餍足,松开灰扑扑的雷元,将电纹归入内府。
雷元为它和龙珠镀上一层金光。
它睁眼,见自己肉身将崩,抽了座下龙珠一记,随后将灵力灌入经脉,汇聚于灵台,开始修复肉身。
新生的肌理、皮肉,将单薄的血骨覆盖。锈斑似的疤痕、血污,一块块剥落,露出白皙无痕的肌肤。干枯、纠结的发丝脱落,被玄锦般的鸦发所取代。
眼前人褪去破碎的皮囊,露出焕然一新的骨肉,盈白无瑕,无尘无垢,让人不敢沾染、亵渎。
白虺盯着她,心头并无欢喜,反而升起一丝惶恐,这还是他的妖道吗?
伏青骨睁开双眸,眼底光华流转,仿佛日光下的冰层,晶莹夺目,却又冰冷疏离。
一丝天光自云层落下,落在伏青骨身上,照出飞舞的灵光。
日光扩散,药王谷上空的乌云,裹着灰暗干瘪的雷元狼狈退场,将晴空还给人间。
伏青骨浑身轻盈,五识通达,内外舒旷,灵台清明。
她探出神识,瞬息便至武陵境,落到了武陵派厚德殿门前。她意念微动,眨眼之间,便来到那幅劈山降妖的雕绘下,打量起浮雕之中的道人。
一人匆匆而来,又僵立在门外。
“师尊?”
伏青骨转身朝清风一笑,随即化作一道光,没入山岚。
清风追出去,已不见踪影。
“元神?”刚才方丈山传来的动静,难道是伏青骨在历劫?
她回来了?
伏青骨搭载浮云,乘风掠雾,遨游天地,访幽寻隐,漫渡百载千年。
待元神归位,她定睛对上白虺忐忑的双眼,方才惊觉,所历百载千年,不过一瞬之间。
秋风和煦,风清日朗,二人四目相对,伏青骨伸手探向他额头。
白虺不由自主地凑近,将头置于她手底。
然后,重重挨了一巴掌。
白虺先是惊愕,然后欢喜,最后化作一脸委屈,捂着脑袋道:“你打我干什么?”
伏青骨冷笑,“敢反噬契主,没赏你一顿鞭子都算好的。”
白虺嘴犟,“我又不是故意的。”
洗筋伐髓,重铸筋骨之痛,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伏青骨教训道:“让你平日只知闯祸,不潜心修炼,心性才这般动荡,险些酿成大祸。”
想着伏青骨被反噬的模样,白虺闷声道:“我以后会好好修炼,下次再不这样了。”
伏青骨作势抬手要再打,“还想有下次?”她如今只差一脚就踏入化神境,还奈何不了一条顽劣的四脚蛇?
白虺仰头躲开,却见她已收回了巴掌。
莲池水岸传来人声。
伏青骨抬眼望去,只见池水浑浊,水面遍布死鱼,抄手游廊,也只剩焦黑骨架,还有那半池的圣火莲,只剩寥寥残枝败叶,很是凄惨。
“……”左长老见了,肯定会哭得很大声。
伏青骨解开防护阵,一股半生不熟的鱼腥味,霎时冲入鼻腔,熏得人直发晕。
白虺干呕了两声,连忙捂住鼻子。
伏青骨起身,却觉身上清凉,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衫,也与这莲池没什么两样,皆是破烂不堪。
她想起厚德殿上那幅降妖除魔图,意念一动,便化作了里头那道人模样。青衫翠袍,简髻素簪,面目也随其形貌,变得平凡而模糊,却又不失原本轮廓。
就像伏青骨只是治好了脸,并不会让人联想到灵晔。
伏青骨抖了抖衣衫,对自己这副模样很是满意,白虺也满意。
妖道,还是那个妖道。
收拾好自己,就该收拾残局了。伏青骨解开莲台的防护阵,再以聚灵阵为本,融合洗尘咒术,布下净化阵法。
她将灵力注入阵中,将其催动,片刻后,一股纯净的灵气便以莲台为中心扩散开来。
灵气所至之处,污秽尽消,死物回春。
莲池清源重流,鱼虾再游,一枝枝新荷争相露头,撑开圆圆荷叶,又发红莲,莲莲相开,挨挨挤挤,铺满整个水面。
转瞬,花谢藕成,莲房垂实,伏青骨解开阵法。
清风拂过,吹花如雨,淋了岸上之人满身。众人纷纷张开臂膀,任由花香袭人,情不自禁地欢叫起来。
楚屿芳伸手接住一片莲瓣,脸上浮起微笑。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