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面容都早已模糊,只记得这么寥寥数句偏爱的话,还有已经记不全调子的入眠曲调。
筝音乍起,柳娘的歌声渐高,赵姝抹了抹泪,倚在塌间思索。
正假寐间,外头门扉被人开了,她立刻警觉地睁开眼。
小楼内外室之间还有珠帘,透过床上纱帐却是能越过拐角依稀瞧见外头人影的。
她是夜夜点着灯烛睡的,此时,见来人步履颇快也没有出声,她隔着两重薄纱珠帘,摒着口气,亦没有发问。
先还是警觉惊疑的,待那道清瞿颀长的人影碰过珠帘,她以为自个儿看清楚了,是兄长去而复返,或是要提前接她离去。当即展颜涕笑着,从塌上一跃而下后,连鞋袜都没穿,就那么赤着足狡兔一般奔向来人。
或许同她自小被惯着任性长大有关,赵姝就是这等性子,天大的事,一旦挨过了,只要活着,她就得琢磨着来日何去。
尤其是对着赵如晦,她是从来都带了分无赖痴缠的劲头。
方才兄长来时,她已经自弃哀哭过了。也就是一二个时辰的空儿,她就已经想了透彻——就当是被狗咬了,从前她还清白着兄长也不要她,说不定自己什么都没了,哄着他去了西域,抛下一切,兴许反而就能相守了呢。
人常说债多不愁,这么想着,她反倒还生起了些浪迹域外的新奇期待来。
骨子里,赵姝就是这样,她天性自然喜欢去没去过的新鲜地方,而又眷恋兄长同戚英家人般的陪伴温暖。
“小晦哥哥,是都安排妥……”
她赤足单衣,一头撞进来人怀里,双手亲昵地才环上来人颈项,踮起脚正疑惑人怎么高了数寸时,便对上一双映着烛火的深邃碧眸。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赵姝险些咬了自个儿的舌头。自那夜过后,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着,她竟就认错了人。
男人玄衣武服腰佩长剑,被他高大身躯笼着,对方还什么都未说时,赵姝就觉着遍身打颤,本能地疾步倒退。
她足下虚软脊背渗汗,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涌上,只觉着眼前这人直比猛兽虎豹还要可怖。
烛火渺渺屋内黯然,因是退的太急,一双腿软得交错绊在一处,她低呼一记,眼瞧着就要朝后仰着摔去。
昏昧光影里,嬴无疾伸手一捞,就让她凌空着双脚贴撞到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