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众人脚步声,二人一齐回头看了过来,谢夫人见到秀书,一眼便明白怎么回事,秀书直接开口道:“母亲!”
谢家百年望族,此时堆了乌压压的一群仆从,杨策快速扫了一眼,没看见谢惜。
而后他道:“放谢姑娘过来。”
杨策这句话坐实了秀书的身份。
谢夫人将秀书的手握在手里,颤抖着轻轻拍了拍,目光又移到人群前,看见于妈妈对她点了点头。
谢夫人的手在抖,秀书感觉到了,反过来拍了拍谢夫人的肩。
“母亲,十一娘在呢,不怕。”
谢府成年的郎君,要么在战场上,要么在朝堂上,此刻要么死,要么下狱,也等不到他们回来。
如今将主子聚齐,也不过是群女流幼子。
四房主母站在一起,未有惧色。
几个幼小郎君,满面怒色,却不见哭泣。
另还有两个没出阁的姑娘,此刻扶着各自的母亲,脊背挺直。
谢夫人长长舒了一口气,问杨策:“杨大人,不知要将我们押去何处,请带路罢。”
她不必在这里等着官兵汇报。
谢家百年门楣,便是抄家,一时也是抄不完的。
杨策沉默了一瞬,恭恭谨谨对各位长辈拱手弯腰,行了一礼,而后侧身让路,伸手请谢夫人先行。
谢夫人侧目看了他一眼:“我家六娘,嫁与了你家三郎,你还记得吗?”
杨策回答道:“三郎夫妻今日在家中,不曾出门。”
谢夫人彻底放心,跨出了大门。
那是谢惜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家人。彼时她想冲出人群,被奶娘捂着嘴,狠狠地按在地上。奶娘并不壮硕,此刻却用尽了最大的力量,竟将她一个习武的年轻姑娘狠狠制住。
他们这些下人的命轻贱,不必斩首,被挨个点名对了簿子,就拉到了街口发卖。
奶娘抱着她,说她是自己的孩子,要买便要一起买走,可是人牙子哪里会听?
于是谢惜最后登上南渡的大船时,是自己一个人。
她头发乱成一团,却仍从发间看到了那些人牙子打量自己的眼神,当晚,她默不作声地将指甲咬豁,把自己的脸挠了个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