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正啊,爹有话要对你说。”
温二心中一沉,脸上面色不显,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爹没死,是陛下救了我,咱们温家世世代代效忠大梁,是忠臣,如今乱贼姜家当道,扰乱超纲,我等为大梁臣子,要匡扶社稷,完成使命,我们温家乃是元成皇后后族,深受皇恩,如今正是我们温家为大梁肝脑涂地的时候啊。”温如兴说的激动,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
爹口中的陛下,自然是曾经的三皇子,豫王萧舜,他的好妹夫。
温二心中轻嗤,大宣那位皇帝陛下姜行,自来被西京贵族嘲讽,说是山大王出身的泥腿子,庶出的狗崽子,狰狞可比夜叉样,可悲贬低的大宣开国皇帝,在定京几乎与前梁划秦岭淮河而治,领土比前梁还大,都没有公开登基称帝。
他的好妹夫,一直恭俭温良的三皇子殿下,灰溜溜的跑到福越沿海之地,只占三郡,连一州的领土都没有,便登基了,自封皇帝,姜行都没有如此厚脸皮。
他瞧不起他。
温二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亲爹口若悬河,从上到下开始打量起他来,他好像生出了一点与平日不同的看法。
所谓天地君亲师,历来皇帝推行的儒家思想,父亲都是一家之长,身为孩子要孝顺,哪怕父母说的是歪理邪说,做的再不对,只要是父母就没有不是的父母。
西京还是梁国的西京时,他们温家不仅春风得意,名声还好,谁都赞一声,温家是忠臣,温家老国公,还愿意给军中年轻人机会,甚至路遇没钱赶考的举子,他的好爹爹都愿意赠银百两,若非叶长风犯了三皇子的忌讳,跟他都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温婵,出去建功十八岁就成了二品骠尧将军的,本该是叶长风。
他的爹爹大公无私,他的爹爹忠君爱国,为了报答皇恩,甚至不顾亲女的意愿,强行让她出嫁,为了博个好名声,明知定下婚约的秦家郎君注定会死,宁愿亲女守寡。大哥那样孝顺,清风朗月的少年将军,明明跟童家表姐两小无猜,有指腹为婚的约定,他们的好爹爹却因为落魄时几顿饭的恩德,强行拆散大哥和童家表姐,非要让大哥娶一个伙夫大头兵的女儿。要报恩,给银两不是报恩,提拔那伙头兵不是报恩,却非要搭上大哥一辈子的幸福。
他永远忘不了,大哥成婚前与他喝酒,喝的烂醉如泥,痛哭流涕,身为人子,就不能反抗父母,但凡说一句不愿便是不孝。
他们这个家,温如兴是大家长,娘亲说的话一句都不算,他们算什么呢,身为儿女,却是当父亲的私有财产?他可以随意不顾他们的意愿,扰乱他们的人生,将他们当做报恩的工具,尽忠的工具?
在外面,他爹是如此好人,广交朋友,赚的清名,然而温家跟着前梁一起倒台,从前受过温家恩德的人,竟无一人伸出援手。
不,是有一个的,便是孔家,至少那位大夫人受过二妹的恩,定下的婚约就不会反悔,将他们最小的妹妹从这个泥沼里拽了出去。
温如兴滔滔不绝,想要策反身为监军的儿子,给他提供布防图,当细作,给他传递军报。
“等到逼退骠骑骑兵,只剩残兵败将,子正你便带兵投过来,正好兵不血刃解决这支棘手骑兵,我们父子再次建功立业,酣战那些逆贼,岂不痛快?”
温二抿抿唇,忽然问了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当初大哥和儿子断后,便与爹失去了联络,爹身边的左副将谢英如今可还安好?”
温如兴一愣:“他?你问他做什么?他挺好的,如今与你父同在陛下军中效力,你们不在的时候,他代行儿子之责,很是孝顺我,你怎么忽然问起阿英,还称呼什么左副将,那是你表哥。”
“是啊,表哥,爹母家远方表姐的儿子,爹这么看重他,彭城白河之战时,为让三皇子带兵转移,大哥和我先后领兵断后,佯装成主力,吸引了大批玄甲军,而那位深受爹爹恩德和器重的表哥,却一直被爹带在身边,一直安安全全,真是令人羡慕啊。”
温如兴一愣,脸上的兴奋逐渐淡下来。
“子正,你这是何意,阿英的亲娘可不是远房亲戚,是我娘家亲表姐之子,自小长在咱们家,我待如亲子,你怎能如此说你表哥,你是怨我没让阿英断后,让你跟子直断后吗,他到底不是我亲生,我若让他断后,他有个好歹,将来有朝一日去了地下,我如何跟谢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如何对的起幼时表姐曾待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