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官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动求死,甚至自己断自己后路的人,心中罕见地升起一丝失控的忐忑。
其一,他对谢洵一直有防备,毕竟眼前的人曾多次在朝上与他作对,还杀他亲人;其二,他不信谢洵能真舍得下荣华富贵。
思忖片刻,他才若有所思地说:“可你就算舍了驸马的身份,也还有谢家。”
若非万不得已,江相也不想和陈郡谢氏闹翻脸,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斗起来难免有风险。
谢洵的目光依旧沉静,不躲不闪,淡淡道:“谢家待我究竟如何,江相应该很清楚吧,倘若您仍心存疑虑,大可唤谢侯一问。”
事实证明,谢洵的话是正确的。
宣宁侯中途来静茶阁,得知江相竟要状告谢洵身世一事,当即愣在原地,额冒冷汗,甚至气急败坏地打了谢洵一巴掌。
这还不够,谢侯自认为理亏,迫不及待地和江相解释,不断模糊着当年的隐瞒之罪,到最后甚至大有和谢洵断绝关系的势头。
江相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再无疑虑,下楼前他意味深长地问道:“小谢侍郎,倘若你不与本相作对,愿与我联手,其实本相还是很赏识你的,聪慧内敛,是个能豁出去的人才。”
谢洵听出他话里的惋惜之意,并不给他面子,“多行不义必自毙,比起同情谢某,江相不妨担心担心自己吧。”
江丞相却毫无担忧神色,兴致颇高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唇角冷嘲,“你素来行事淡漠清冷,与公主和离后,就算惨死狱中,又有谁会为你出头?”
谢洵未答,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是啊,抛却公主,他只是孤身一人。
走出茶阁,江丞相见他不说话,背过身去道:“谢洵,你故意提议定在和离后让我动手,当真以为我没猜到你的目的吗?”
他冷笑一声,也有些不理解,“是为了靖阳公主的名声吧?”
“要是让百官知晓,堂堂公主居然早就和应当处死的罪臣之后举案齐眉,且亲自举荐罪臣入仕,那她去兖州赈灾积攒的声望只怕顷刻间就会烟消云散。”
“虽然本相赏识你,可抵不住朝中那些嫉恨你颇得圣宠的同僚,到那时,只怕你被弹劾入狱后,公主为你奔走,也逃不过一个居心叵测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