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里到他们这旮旯,一天一夜,腿着都该回了。
现在倒有点担心俩孩子的安危。
倒不是怕路上遇到坏人,这年头走哪都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不建昆前天才掉沟里吗?
<div class="contentadv"> 这孩子,有点莽。
山河也没去过市里几回,怕是要跟着玩疯。
老王终究心大,坐在窗台前,嗦了根大红鹰后,寻思等到天黑。
要再不回,就去趟公社,打听下北湾炼油厂的电话,问问。
“厂厂长!”
门口传来动静,气喘吁吁跑进一人。
王秉权没好气道:“把气儿捋顺了再说。”
来人深吸两口气,喉结滚动一下,道:
“山河打电话回来,让你备一桌好酒好菜,说带个人来,还说你要能把他搞定,往后材料的事就不愁了。对啦,悄悄的,他原话。”
这货是一口气从向阳厂颠来的。
老王的亲信,明白事多大,不敢耽误。
作为石头矶公社,头号社队企业,公社卖天大面子,给向阳厂配了部拨盘式电话。
就有个钟表状圆盘,打电话时,要把手指头插到数字键下的洞里,一圈圈拨,里头会发出链条拖长的声儿的,那种。
老王蹭地站起,来个人,啥人?
娘的,本想着建昆能帮忙拉点废铜烂铁回来,他就要浮一大白。
现在是啥情况,直接把北湾炼油厂的领导请来了?
这事,它合理吗?
老王不糊涂,压根没朝自家崽儿身上想,那小子见了大领导,说话不结巴就算好的。
“厂长,那我去准备?”
“嗯!准备,好好准备,你赶紧去铺子,整最好的菜最好的酒,就……放这边厂里搞,人少,按山河说的办。”
山河说的,也是建昆教的。
老王心情特复杂,既惊喜,又头大。
建昆啊建昆,这事搞大发了喂!
你到底跟人说了啥,就我这小破厂,捞点他们大单位的剩汤剩水就行,怎么还搞出一副要跟人合作的架势呢?
咱有自知之明啊,不是那根葱。
以北湾炼油厂的规格,这事要传出去,指不定能见报,到时不提旁人,公社第一个不放过我!
但,人来了,不招待也不行。
哎,先看看吧。
——
晚6点,天已黑透。
两台拖拉机,一前一后,不惊不乍地驶进石头矶。
突突突的声音,镇上居民习以为常,哪天不听个上百回?
附近各大队的拖拉机,但凡出山洼,准往镇上开。
镇上本身也不少。
没人当回事,瞧都懒得瞧。
这正中拖拉机上人的下怀。
不然你以为,为啥掐这么好的点?
后斗都盖着油布,夜色掩盖下,跟个透明的样。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镇上普通居民是不关注,有心人就不同了。
畜牧干事罗阳,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跟工作性质有关系,成日下各大队,教饲养员们料理牲畜,颠习惯了。
这不,刚在公社食堂吃完晚饭,待那小院里闷得慌,出来消消食。
这会蹲在一条机耕路上,打个手电筒,盯着地上深得不正常的车轱辘印子,面露沉思。
片刻后,站起,小眼睛仿佛能穿透黑夜,循着突突突的方向望去……
两台拖拉机,一路突突到人烟稀少的镇东头,钻进前进电器厂,关门!
王秉权可等好一阵,屋檐下满是烟头。
“爸!”
王山河跳下拖拉机,那叫一个激动。
这两天的经历,跟个神话故事似的。
刷新了他对买卖行道的认知,也刷新了他对建昆的认知。
你猜怎么着,那一摔好像把建昆摔聪明了,虽然他以前也不笨,但没到这种神乎其技的程度。
王秉权快步迎上去,没鸟他。
瞥了几眼拖拉机后斗后,视线定格在李建昆旁边的胖子身上。
“领导您好,小地方简陋,劳您亲自过来,实在对不住,有什么事也该我去见您啊。”
老王哈着腰,双手抓着人家,摇了又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