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宜想了一下那种场景,就有些不寒而栗。
随即,他又说:“如果我们减免税收,那得利的,只能是那些本来地就多,从来不缺粮食的地主豪强,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没有丝毫作用啊,我们减免不减免,他们都没有吃的,都需要逃难,这么做,又有什么作用呢?”
魏仁浦非常欣慰的看着郭宗宜,他没有想到郭宗宜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想了一下,说:“对,这么做,是对大部分百姓毫无意义,而且,就算是朝廷不收税,那地方的州县,该收的税,还是照样收,甚至还会更多,但是那些地主豪强,由于很多事情,官府都需要他们的配合,所以他们是真的在减免税收。”
魏仁浦盯着有些目瞪口呆的郭宗宜,说:“其实朝廷也知道这么做是毫无意义的,但是还是必须要做,一个是表明一个态度,让百姓们知道,朝廷是想着他们的,而不是不管不顾。”
郭宗宜随口就接了一句:“破门的县令,败家的刺史,亲人般的朝廷。”
魏仁浦正在说话的嘴停住了,他嘴里不断地咀嚼这郭宗宜说的这个话,总结的非常到位,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意思,朝廷做好人,县衙和州衙做坏人,如果有了农民的起义,只要到时候镇压下去,接着将背锅的县令和刺史一杀,用来平息民愤,基本就能顺利解决了。
回过神来的魏仁浦继续说:“看来太子殿下是明白这个意思了,至于第二点,主要还是将那些地主豪强们稳住,让他们不要跟着闹腾,就不会有大事。”
这是郭宗宜第一次从魏仁浦嘴里发现这种血淋淋的现实,而这背后,是无数普通百姓卖地生存,背井离乡,卖儿卖女逃难。可以说,不光是旱灾,就是水灾,地龙翻身,大河决堤等等的灾害,都是一样的。带着沉重的心情,写下减免陇州当年的税收意见以后,又拿起下一份奏折。
后周现在虽然没有统一全国,但是也有一百多个州,每天发生的事情非常多,这里水灾,那里旱灾,有的地方兵灾,有的地方黄河决堤,有的地方地龙翻身,今天这个官员弹劾这个,明天又弹劾那个等等,事务是又多又繁杂。
郭宗宜一份一份的将奏折看完,每一种情况,都要向魏仁浦和范质两个人请教处置方法,他们也都尽力而为的教授,很多事情都说的非常明白,不会说一些棱模两可的话让郭宗宜自己猜,这也让他对于整个朝廷的底层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三更时分,勤政殿的油灯还亮着,里面只有郭宗宜和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至于其他大臣,郭宗宜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专门跟着郭宗宜的太监小声的说:“太子殿下,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休息吧。”
郭宗宜抬头看了看窗外的一半月亮,又看了看桌子,说:“等一会,马上就完了。”
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一边,拿起了最后一个奏折,和魏仁浦一样,看了一下开头,中间随意扫了几眼,又看了一下最后面,发现是一封简单的弹劾奏折,对于这种折子,其实大多都是属实的,但是也不能查,不能管,只要那个被弹劾的官员还有用,就只能将这种折子压下,如果哪天需要用到了,那就一起算总账。
伸了伸懒腰,郭宗宜走出房门,看着皇宫里面幽寂的环境,没有坐轿子,他想要稍微活动一下,于是径直想着外面而去。现在东宫还在收尾阶段,到时候就不用这么麻烦的跑那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