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会记得。另外,今年这块地方的小麦销售量,和往年相比如何?”
“今年少雨,大人给我们家批下来的新田还没收获,所以收成比以往要差些,但卖得倒是很多,价格也合宜,总体上比去年要更好。我本来担心着家里的小孩明年要省些玩具和零食的钱,但今年账一结,明年反而能给那孩子多买两套衣服。”朱拉在心里计算着今年赚来的德拉克马,脸上笑容更加真切。
“符合推算,”基里曼身后的黑发巨人说,“极限战士进驻后对补给的需求曲线上升幅度压过了奥特拉玛若干农业世界加盟马库拉格带来的农产品市场货源输入。”
“你的军需官来采购提供的价格比市场价还要高,”朱拉说,“大人,我当时险些以为是他们把价格记错了。”
“这是你应得的,公民。”基里曼说,和他的兄弟们对视时,眼神似乎很有些自豪,“马库拉格不会亏待她的任何一个子女。”
朱拉抿嘴笑了笑,摇摇头。
“大人,你不要嫌我直说。在执政官康诺·基里曼之前的那个执政官,去竞选的时候说得比你还漂亮,政策一条比一条大胆,把以前的弊端一条一条刻在石板上划掉,石板在城门口的战王雕像基座空悬数月。待他上任掌权,承诺却无一得到履行,不过空文数卷。”
“您与康诺执政官却是半点不作虚事,口号既出则有政令相随。我常常想,您若再早些降临于马库拉格,或许这颗星球的发展还要更胜三分。”
基里曼扬起笑容,接受了朱拉的赞扬。
他接着又问了几个生活上的问题,有些小到朱拉自己平日都不甚留心,当基里曼提起时,她才发现这些琐事正是公民生活中不可缺失的层面。她也不畏惧,有什么事都直说,尽量把她和这块区域许多人的见解都一并整理成最适合与执政官汇报的方式。
在这场不长也不短的交流里,罗伯特·基里曼的三个兄弟也常常加入,有时是为基里曼的话语提供补充和佐证,有时又能想出一些新的疑问。朱拉时不时为自己竟能和四个巨人商谈马库拉格的政务而倍感恍然,多少年来她从未想过这番不可思议的场面。
唤醒了她的是房间里孩子的哭闹。她下意识算了一下时间,看来孩子的午觉时间刚刚过去。朱拉从这场如梦似幻的机遇中抽离,局促地看向她的家。
“我们也要离开了,朱拉女士。”基里曼察觉到朱拉的神态变化,“这一周我们仍有诸多地区需要探访,与你道别,公民。”
“等一等,”朱拉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我的丈夫和儿子今年都在您的军队中服役,请问他们……”
“马库拉格尊敬每个牺牲者,女士。我们从不漏送阵亡通告。”基里曼笑道,“如今距离嘉兰叛乱已过数日,我想既然你有此疑问……”
“他们平安无事。”朱拉脱口而出,顿时放松。“我就知道他们总是有好运气……”
“也没有那么好,女士。他们在军中常常参与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赌局,被一个新兵马尼奇诺骗得收入扣去半数。我们正在清点马尼奇诺的财产,预备将其所得金钱的剩余部分如数归还给诸位受骗的战士。”
“别还!”就算在执政官面前,朱拉也险些没收住脾气。“让他们涨涨记性!”
“无妨,我们可以将金钱直接送到你的家中。”基里曼沉稳地点头应允,“我也有最后一事相问。”
“请讲,大人。”朱拉轻声说。
“朱拉女士,上届执政官早已故去多年,自你的父辈起受到的放逐决议,在马库拉格律法中业已到达期限。如今元老院议会正值变革复兴之期,你若愿意继承头衔,回归马库拉格,大可在议事厅中取得一张席位。不知您有何看法?”
执政官沉声询问。
“政治和我们这些普通的农民有什么关系呢,基里曼大人?”朱拉躬身行礼,“与您道别,尊敬的执政官。”
基里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与几名兄弟一同离开。
朱拉转过身,快步往她的家里走去。
这间房子由她的丈夫和她一手建起,每块砖瓦都是两个人一同吵吵闹闹地商量着垒好,壁炉上摆着一把木工的手锯,靠着衣柜竖着三杆钓鱼用的长木杆。她的书桌抽屉里放着她最近写的几篇短文,再过几天,等她修订出终稿,她会将其投递到马库拉格的几家报社,挑选她常用的几个笔名之一去发表。
这正是她数十年来的生活方式。
她抱起婴儿,哼着随心的曲调,有节律地轻轻摇晃。
“罗伯特·基里曼实在是个值得敬佩的人,但再过十几年,我兴许还是在这里,自由地写些社评,种几顷田地,喊你的父亲修被雨刮断的廊柱和雨棚。”朱拉自言自语着,“你到时候又在哪儿呢,我的伊奥尼德,伊奥尼德·希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