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焚尘之狼(1 / 2)

“相信我的兄弟佩图拉博,”荷鲁斯·卢佩卡尔说,“我想不到有谁能比他更无可挑剔地料理好戴文的叛乱,即使我为那儿的动乱感到愧疚。这说明我选择的总督未尽职责。”

牧狼神的双手放在复仇之魂号战略大厅的一块操纵面板上,天龙星区的宇宙在他手下旋转。

全息图像之中,影月苍狼的舰队正在与兽人所驾驭的巨船激烈交火,舰船结构的断裂声被宇宙的真空环境所阻隔,但仅仅只需看着图像中那艘战舰的船体被折成两半的模样,他们就几乎能听见那儿传来的哀鸣。

“恕我直言,大人,戴文的总督是奥瑞利安大人举荐的,”洛肯说,四王议会刚刚领命前往复仇之魂各处,完成他们各自获得的任务,于是此时轮到他站在荷鲁斯·卢佩卡尔身边。“况且这场动乱的过错理应落在叛徒身上,而非我们之中。”

“难道不是我批准通过了他的推选吗?”荷鲁斯开口说,洛肯听得出他的基因之父此时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讽刺或暗示,他的大部分精力都在全息图像中的复杂战况上,分出的小部分精神,则完全用于坦诚于他的真实想法。

“如果有机会,我该亲自去处决那些叛徒,而不是让我的兄弟代劳。”荷鲁斯忧虑地轻轻叹气。

戴文是经影月苍狼之手收服的星球中,十分罕见的叛逆者。

洛肯看向荷鲁斯右肩悬挂的巨兽皮毛。

大约六十年前,他们完成星系中最后的交接后,便欣然同意参加本地的狩猎。一只货真价实的野兽就被取下外皮,换下牧狼神原本盔甲外侧装饰的人造狼皮。影月苍狼高呼“狼神”,卢佩卡尔难掩喜色,如此种种尤在眼前。

没有人能想到,忠诚者会在何时因何事而变节。这件事几乎能和他们此时面对的兽人科技军阀的稀奇程度相提并论。

“这些野兽,”荷鲁斯哼了一声。

他的后半段话在四王议会还未离开战略大厅前就说过一遍:它们不是按照力量、大小、勇猛和颜色来划分内部的层级,而是按照科技与智慧。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当机械神甫计算出这些兽人的命中率竟然超过了百分之七十五,而不是常见的百分之三十至五十时,影月苍狼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非安格隆在战前就提醒过可能存在这一种类型的独特绿皮,他们蒙受的损失将会更上一层——低估敌方的智谋和技术水准,带来的后果不可估量。

“我想,我们需要调整舰队的分布,来补充右翼的弱势,”洛肯忠实地提醒,为指挥官的决策做出建议和补充,这就是他目前的职责。

“我知道,”荷鲁斯说,海绿的眼中集聚起隐隐的风暴,“我在等待……”

他看向投影侧边栏目中的计时器,增援的最佳时机已经临近,他相信他的父亲比他更清楚这一点,可帝皇幻梦号那灿金的舰首仍未切开漆黑的宇宙,将它超乎想象的光芒投射到这片漆黑而混乱的宇宙环境之中。

帝皇早已承诺了他的参战,可现在却迟迟未至,这似乎隐约证实着荷鲁斯心中某个灾难性的预感。

人类之主心不在此。

当他在复仇之魂的舰桥上迎接人类帝皇,向他所期待的人类之主单膝下跪时,他隐隐感觉帝皇比平时更加高大,却也更加疲倦。

他严肃地邀请荷鲁斯拉住他的手,而后令其子在他面前站直,并将覆有金甲的手搭在其子珠白战甲的肩头,和他谈论这场战役,谈论死去的英魂和未来的期盼——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如战甲上的金鹰,永远目视远方,又仿佛已无暇关注当下。

荷鲁斯回应着帝皇的关怀,这份来之不易的亲近,却令荷鲁斯产生了难以言喻的、直觉性的惶恐。

有一些转变正发生在银河的皇帝身上,它藏匿在帝皇的一举一动背后,唯有对帝皇最为熟悉之人得以觉察。

上万的影月苍狼、通过一百种转播观看舰桥的凡人和数百名忆录使及宣讲者,还有三百名忠心耿耿的金甲禁军,所有人都簇拥在帝皇身旁,认为胜局已定,庆功的宴会近在咫尺时,荷鲁斯·卢佩卡尔暗自不安,并唾弃自己的不安。

可那意味着什么?荷鲁斯情不自禁地想。

帝皇已无心注视他了吗?

纵然对帝皇从远征中的离去早有预料,这还是让荷鲁斯心中无比酸涩。

“帝皇的旗舰。”洛肯小声而快速地提醒。

全息图像中,那支金色的舰队切开了战场的一角,光矛编织成金丝的巨网,串联起无数正在爆炸的火力点,并进一步将一艘又一艘绿皮所改造的巨船切出规整的多个断面。舰队之中,最为显眼的那一艘旗舰在护卫舰的环绕之中跃出亚空间,炮火的阵列依次启动,直指绿皮修建在星球轨道以及地表的太空堡垒。

在宇宙的尺度之下,再巨大的兽人造物也不过是一粒星屑般的尘埃,在爆炸中被撕裂、被分割,臣服于足以摧毁星辰的帝皇幻梦号的火力面前。

“左翼,”荷鲁斯下令,“跟上。”

——

许多原体虽因谦逊的礼节而不曾直言,但他们往往认为自身的战斗技艺就算并非世间独一,也必定名列前茅,而唯一能与之争斗的,就只有他们的血亲兄弟。

这不能说是错觉,但只要他们之中任何一人曾目睹过帝皇战斗时的身姿,那份自谦中的最后一缕傲慢也将随风而散。

在重锤挥过的间隙里,荷鲁斯看见帝皇的金甲如风暴般扫过绿皮的战阵,所到之处,无物不燃烧在毁灭性的风与火之中。

帝皇从战场的一端横穿至另一端,雷霆伴随其身,将兽人在戈戎星球地表用所有废弃物品建造起的防御工事和武器厂区点燃,兽人的堡垒被由外而内地击溃拆毁,金雷白电穿越纵横,震碎要塞,劈断兽首,一剑一爪,带走数十乃至数百条敌人的性命。

他的每一击都臻于完美,比察合台可汗更为迅捷,比福格瑞姆更为精准,比黎曼·鲁斯更为野蛮,比安格隆更为勇猛。帝皇存在的本身就是人类上万年智慧和勇武的凝聚与集合,并且胜过了任何单一之人能够表现的极限。

军队进一步相互接近,双方的战吼在炽烈的气氛中燃烧,绿皮从坍塌的防御所中涌出,宛如被煮沸的浓绿泡沫,而影月苍狼与助阵的怀言者迎击而上,追随着帝皇的雄姿,灰与白的浪潮将绿皮的泡沫轰然粉碎。

爆弹的炸响和各式武器的尖啸与绿皮危险的离子爆炸相互扭曲,混杂的吼声也融入回荡于天地之间的隆隆震颤之中,如开裂的天幕,崩溃的大地,全部成为帝皇战斗的伴奏与配乐。兽人的挥砍在他面前恍若无物,那些咆哮和嘶吼变成蚊虫的嗡鸣,唯有鲜血流淌更甚,铺就帝皇足下的道路。

荷鲁斯紧追帝皇的脚步,加斯塔林则追随在他身后。在尖啸和爆炸之间,他将帝皇的光辉定于眼神的余光之中。帝皇如往常一般英姿无匹,甚至比他们百余年来多次并肩而战时更加迅如风雷,誓要将战斗在几小时内结束。

他是否比平时更加急切?他动用的力量是否比平日更加迅猛?

一道念头闪过荷鲁斯饱受困扰的心:究竟是什么在时间的尺度上追赶着帝皇?

大军向前推进,涌至要塞的前端,厮杀进入决定胜负的关键时段。影月苍狼与怀言者与无穷无尽的绿皮战斗,能量武器、爆弹和冷兵器的光辉交相错杂,而战局瞬息万变。

兽人的指挥官反过来分析进攻的帝国军阵,更加庞大的大型绿皮吼叫着从侧翼冲入进攻的队列,爆弹如雨点击于伞面,擦过它坚韧的外皮和拼凑而成的坚固重甲。

一些战士倒下,位于侧翼的赛扬努斯奋力还击,保护他倒地的战士,剑光撕裂绿皮的厚甲,化作焦炭的敌血从刀尖坠下。与他相互守卫后背的荣耀小队成员被更多绿皮拖倒在地。

而后,赛扬努斯的后颈遭受了一次重击,他向前一步踉跄,电光石火之间,绿皮的第二次攻击被巨石般的重拳带来,将他砸跪在地。

“不!”荷鲁斯大喊,声音宛如被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