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正成突然一阵放声长笑,道:“好……儿郎们,随我杀贼啊!”
此刻,对面的贼众已经奔至四十多步之外,若再不扬鞭催马,怕过一会便无法奋蹄急奔,毕竟战马不是战车,给一脚油门就能猛然间加速冲刺出去。
战马若想要奔策疾驰可是需要一段加速度才行,往常两军交锋之时,双方的骑兵都是在二三百步外就开始催马缓行,在百步之外就会扬鞭催马,五十步之外就要奋蹄急奔才成。
今日,常正成之所以如此托大,盖因贼众尽是步卒,自是无法与己方骑兵抗衡,且自己等五人手里还有犀利的短手铳,以及最后一颗“小炸雷”!
“嗖……嗖……嗖……”
一支支弩箭贴着常正成等人疾飞而过,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虽也有些射中他们魁伟的身躯,却大多连外甲都无法穿透,“叮”的一声就跌落尘埃。
但也有许多弩箭穿过衣甲射入他们的肉里,短短几息之间,常正成等人的前胸和臂膀上就已挂满了弩箭,随着他们纵马奔腾而不停地跳跃着,就好似奔跑的刺猬一般。
这些弩箭虽然射透了他们的衣甲,然却并未对常正成等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闯贼军中虽比别的流寇正规和严谨一些,无论衣甲、还是兵器都比其他几个大贼强上不止一个档次,但那也是在进入河南、攻陷洛阳之后才有的事。
而且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闯军虽然声势大振,兵锋几乎席卷了豫省在黄河以南的全部州县,唯余开封一城苦苦支撑,两攻不破。
可李自成却并未一改流寇秉性,他能够做到大力治军,却又无心理民,并未在攻取的州县设官理事,这就使得闯军虽扩至十数万众,却一直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和根基之地,说到底仍旧是如水中浮萍一般的无根之木罢了。
如此作为也造就了闯军中虽甲械优于别部流寇,甚至可以官军一比高下,但却又大多陈旧破损,好比今日剪毛贼和孩儿兵们所用弩箭,虽然都是细选精修之下,却也是力道不如从前全新之时,四十步外就已经很难穿透盔甲,即使偶有透甲也是杀伤有限。
…………
“射马……给老子射马!”
领头的剪毛贼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大声嘶吼着要众贼先射战马,旁边那个大嗓门也大吼着:“给咱射那驮两个人儿的马……对……就射那马儿……”
来不及了,他们的反应太慢啦……
此刻,常正成等四骑已经冲至他们身前,双方相距不足十步,战马加速冲锋之时,其力道又何止千钧,哪里是人身可以承受得了的?
更何况大多数贼军厮养和杂役们还都没有披甲,就连衣衫都是破烂不堪,又一个个瘦的如皮包骨般,在战马大力冲撞之下焉有幸免之理。
惨叫连连,哀嚎不断,这真是刚才冲的有多猛,现在伤的就有多惨……
不过,贼寇们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他们成功截住了一个落马的官兵,将他死死围在中间,只是一时间还未能将之擒捉罢了。
原来是大憨子牛成虎一语成谶——为了护住什长赵兴光不落马,竟舍身相护!
就在刚才加速冲锋之时,因要躲避贼众射来的弩箭,牛成虎扶着什长赵兴光借助战马奔跑的节奏来左右晃动,可一支弩箭的角度过于刁钻,闪躲之时急切了一些,再加赵兴光伤重力疲的因素在里面,他的身体竟向左侧大幅倾斜,眼看就要跌落马下……
一心护主的大憨子怎会容忍“什长落马”之事发生,他急切之下双脚离镫而起,右手自战马得胜勾上抓起自己的虎枪,左手握着短铳,单以手臂架在赵兴光的腰部向上奋力一托,硬生生将什长稳稳送回马鞍上。
牛成虎直到此刻,仍不忘大喊着:“炸雷在褡裢里……”
而他则因此失去了再回到马鞍上的机会,直接跌落在了官道之上,又向前接连两个翻滚才停了下来,可几乎是与此同时,他也被刚刚奔上来的贼众围住了……
…………
大憨子牛成虎处变不惊,他以膝盖顶在地面上支撑着身躯,抬起左手利用小臂上的骑兵旁牌格开一支弩箭,随手就是一铳射出,冲在前排的一个剪毛贼应声倒地。
那贼一时未死,惨叫不止,众贼惊惧之下竟楞在当场……
“楞个鸡毛……冲上去,杀了着贼官军……”
在一个老贼的怒吼声中,众贼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吼叫着冲上,将大憨子牛成虎团团围住。
然而,趁着他们惊愣的一瞬间,牛成虎也已一跃而起稳稳站定身形,短手铳早就插回腰间铳套之中,他双手紧紧握定虎枪目光如炬般死死瞪视着围上来的贼众。
“杀!杀!杀……”
牛成虎不待贼众摆好阵势,便即抡动手中虎枪率先发起攻势,大枪拍砸挑刺之间,就将三个贼人撂翻在地上。
他气势如虹,虽只一人尔,却丝毫不输对面数十贼众,一刹那间就将众贼逼退数步之外,无法近得他身边数尺之地。
“噗”的一声轻响,不晓得哪个贼人射出的弩箭,正中大憨子牛成虎右胸口,因距离过近,又兼是正面射来,力度自然大些,竟透过牛成虎身上衣甲入肉寸许,一片鲜红登时便染满他半片衣襟。
“莫要射死了他……抓个活口,好跟白将爷那里请赏!”
不知是谁猛地喊了这么一嗓子,也正是这一嗓子也间接救了牛成虎一命,否则就算他再怎么神勇善战,乱弩之下,焉有活路?
“啊…杀啊…杀…啊……”
牛成虎用怒吼来消解弩箭带给他的痛楚,他好比发了疯的下山猛虎似的,将手中虎枪舞得犹如一条蛟龙出海般,猛地刺中一个贼寇厮养,奋起浑身力道生生将那贼子凌空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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