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斋的小公主白忆儿从未如此郁闷过,只看她此时的行事完全不会被认为是那个在长辈与同门面前乖巧俏皮的淑女。
藏书馆门口的位置已经属于伍岳心六年之久,不是因为他刻意霸道地占据着这个位置,而是自从他身上发生过某种事故之后宗门也只能迫不得已地将他安排到管理书库的位置上。
伍岳心用食指轻轻搓起书籍一角将纸张推成拱桥,却被门扇开阖掀起的气流又压回到原处。然而他也不恼,一边又略显笨拙地翻页,目光已然落在那有些摔门置气的少女身上。
“忆儿,你知道规矩的。”伍岳心的嗓音略显沙哑,但语调无比柔和——然而就是这以柔克刚的态度才能抚平旁人暴躁的情绪。
两人之间有着十五六岁的差距,但仍旧以兄妹相称,说来也是因为药王斋内辈分有些混乱的缘故,比如白忆儿的祖父白蒙比谷连芃岁数小一点儿,但后者却得叫前者师叔,刘郎中刘病久则是谷的师弟,与白蒙之子同辈论交。
而年轻人们本该根据各自的师承来称呼彼此,但后来叫得越来越乱套,最后索性奉伍岳心为兄长——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没人去提改口那一茬。
将椅子拽得咯吱咯吱响的白忆儿立刻就消停了许多,改为将椅子搬到伍岳心的面前坐下,但嘴里仍在不满地哼哼着:“你要是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白忆儿的音调只是稍稍有些高亢,便又被伍岳心用手势阻止:“你应该再耐心一点儿的……等到他们来齐了之后就只用说一遍就够了。”
在药王斋内,有一个极为特殊的团体,他们自诩是门派当中的精英与支柱,并以此身份为傲,而很多年轻人们也以能够加入他们、哪怕只是在末席静听作为一种荣耀的象征。而他们约定每十日一次,在当天藏书馆闭馆之后来这里聚会。
虽然如上的描述听起来有点儿幼稚和滑稽,但年轻人出于某些标新立异的想法会组成这样的集体也并不难理解,毕竟江湖当中的一个个宗门帮派乃至国家的权力组成部分,其本质上也不过是性质类似但规模更大的集合罢了。
至少有一点他们自认为的并不错,他们的确被当作是药王斋的未来,为此作定义的不是想挤入“藏书馆”的同门,而是现在的五大上座。
白忆儿当然知道今天日子特殊,否则她也不会放弃在城里寻找那个混蛋的踪迹转而回家来了,但她的性格从来都不是个能憋住火的,这半个时辰对于她来说漫长的好像回到了被那种恶劣又跋扈的家伙打败自己的时候……这几天那个容貌模糊的剪影始终都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连对方制胜的招式都想不出原因来,可谓完全无法接受的大败北。
藏书馆随着等待变得逐渐热闹起来,人数最终定格在了八个,不过从他们彼此的交流来看实际上的人数倒是不止这么些,但除了个别几人之外剩下的也都是些陪衬了。
“忆儿你这几天跑去哪儿了?”一个体型稍大的男孩满脸堆笑地凑到小公主身边,顺便把自己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糖块儿奉上。
然而白忆儿瞥了一眼那被揉搓得连包装纸都发皱的糖果,却并没有接过来的意思,语气也带着些嫌弃:“如果我在家的每一天都被你们缠着,那我宁愿继续出去受苦。”
“谁这么大本事,居然能让咱的小妹妹觉得吃了苦头?”一个年岁大一些的女子慢慢走到白忆儿身后,虽然外表十分普通,但衣着与配饰都是这群人当中最显贵的,而她走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随身带着的梳子顺着椅背将白忆儿的头发理顺,重新编织成了她出门那天保持着的高耸马尾。
“是啊……我也很好奇。”叽叽喳喳的人群波开浪裂,为声音的主人让出一条直向长桌的通道,谷烈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理所当然地坐进了伍岳心身边的次席,而和他同行的孟客周也在下一个位置落座:“你不是因为护送药材才进城的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事不过三,伍岳心总算没有再阻止白忆儿诉苦,而众人听完之后的反应也十足的迥异,大体上也符合每个人的性格——就比如那个不遗余力向白忆儿示好的小胖墩的第一反应就是关心她受伤严不严重,而孟客周的关注点则在于白忆儿描述当中那个青年战斗当中显现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