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将这里的公务交给旁人处理,顾担直接带着荀轲回到了顾家小院。
苍如今顶替了荀轲之前在藏书阁之中的职位,时常会回到小院里住些时日。而小莹也还留在这里,只是平日里要出去为人诊治,闲暇时便照例修剪一番院中的花花草草,倒是不缺人烟气。眼前小莹不在,荀轲反倒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借口正有公务要向王莽汇报,便先辞行而去。顾担自然明白这家伙的小心思,无非是怕尴尬而已。毕竟成婚这种事情,一个人点头可不行。等到天色渐晚,一袭白衣的小莹提着药箱回到院子中,一眼便看到了在那柳树下石桌旁烹茶诵经的身影。无比熟悉的一幕映入眼帘,小莹脸上升起大大的笑容,高兴的喊道:“顾叔叔,你回来啦!”“嗯。”顾担凝神看去。小莹的确不小了。二十五岁的年华,正是女子最为青春靓丽的年纪,年少时的青涩灵秀尚未褪去,成熟风韵又已沾染三分,清丽的面容间升起甜甜笑意,酒窝自醉人,姣好的身段窈窕丰满,傲立挺拔。历经过丧失至亲的变故后,她身上的那份活泼灵动曾一度掩埋许久,但岁月的良药终究会弥平过往,如今的小莹又复归了昔日的那一份活力,任谁见到都得夸赞一声好一个美人。但真正让顾担愣神的却不是这些。小莹身上的衣服.她穿的是太医院的制式长裙,与当初的林小依别无二致。再加上那张和林小依有那么八分相似的面庞,一时间竟让顾担生出有故人自门外走来的错觉。“来,喝杯茶水。”顾担也只是愣了一瞬,便恢复了过来,随手招呼道。“好嘞。”小莹笑语盈盈的将药箱放下,颇为开心的坐在石凳上,接过略显滚烫的茶水,颇有几分骄傲的对顾担说道:“顾叔叔,我通过了太医院的太医考核哦!”她兴奋的挥舞着小拳头,骄傲的仰着俏脸,美眸中满是期待夸赞的模样,“我现在可是太医院特批的,可以游走天下治病救人的太医!”“好好好。”顾担连说三个好字。小莹如今的医术造诣,已经超过了当初的林小依。“嘿嘿。”小莹高兴的笑出两个小酒窝,迫不及待的说道:“这些年我也救了很多病人呢!之前”闲言碎语,絮絮叨叨。所谓家长里短便是如此,小莹讲述着自己所经历的见闻,所遇到的疑难杂症,还有自己灵光一闪时的救死扶伤。除此之外,大多也都是一些寻常之事,可也正是这些寻常之事组合在一起,最终串联出整个人的人生。顾担安静的听着,偶尔会附和两声,以做肯定。一年多的时间未见,好像有很多的话都说不完。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渐暗。“呀,说了这么久?”注意到月华悄然间洒落,小莹大梦初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先去给顾叔叔做饭。”“先别,有件事,我也想和你说一下。”顾担挥了挥手,示意不必着急。“什么呀?”小莹颇为好奇。“嗯你觉得荀轲怎么样?”顾担斟酌着问道。给人当媒人这种事情,他并不太擅长,所幸彼此都是很熟悉的人,倒也不必去拐弯抹角。“荀轲?他现在在豫州吧?当了个很大的官,挺厉害的。”小莹尚且没有搞清楚是什么意思,自然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荀轲想要娶你,你愿意么?”顾担只能直言。“啊?”小莹小嘴大张,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我问过荀轲了,他是想要娶你的。”顾担毫不犹豫的就将荀轲给卖了,然后斟酌着说道:“如果你有成家的想法的话,荀轲你也认识,彼此知根知底,当算是个良人。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这件事就当我没有提过。如果你遇到了别的自己喜欢的青年才俊什么的,也可以告诉我,只要品性没有问题就好。”顾担并不想拿出长辈的态度压人,哪怕小莹这个年纪已经要成为“老姑娘”了,也没有说半句重话。说到底结婚其实是两个人的事情,是真正要托付一生相伴的,凑合不得。他不想安排后辈自己的人生,只是适时的也要给出来自长辈的,合理的建议。“我他.这.”小莹愣神了许久,眼神显得有些闪躲,耳畔都红了一大片。“你不愿意?”顾担站起身来,“没关系,我去告诉他,反正他大部分时间要待在豫州,也不可能叨扰到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眼看顾担雷厉风行的便要走到小院门口,小莹才终于喊道:“我我我我愿意!”这句话喊出来,小莹自己都是一呆。整个脸都像是红透了的大虾一样。顾担嘴角也微微挑起一丝笑意,声音仍是古井无波的说道:“哦,那我去通知他一下。”夏朝十年。荀轲与小莹成婚。双方父母皆由顾担担任。荀轲是墨丘送来跟随顾担学习的,虽然师从墨丘,但此时墨丘毕竟不在,那顾担自然也足以称得上荀轲真正意义上的长辈。而小莹自然不必多言,乃是旧友之女,他来为二人当做见证之人,理所应当。两人的成婚之地,就选在顾家小院中。充分参考了两人的意见后,婚礼流程一切从简。虽然不能算是一个屋檐下长大,但也共同相处了许多年,其实已经很熟了。选在两人相处时间最长久的顾家小院中结婚,大概也是一种缘分。苍兴奋的在院子中披红挂绿,恨不得将囍字贴满整个院落之中,顾家小院已经换了好几次的院门上,也终于多了些喜庆之意。这场婚礼,邀请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都是老熟人,或是多年的邻居。王莽、禽厘胜、公尚过、邹聃、庄生.这些人也都来了。人数不多,但都很有重量。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人消失一下,整个夏朝都得乱起来。婚礼当天,凤冠霞帔的小莹美不胜收,俊秀儒雅的荀轲亦是风度翩翩。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从二人手中接过敬来的酒水,顾担告诫道:“要彼此扶持、体谅。”酒水饮尽,顾担心中也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他也算是对许志安有了一个交代。许志安曾经寄托在他身上的东西,未能完成,但他所同样熟悉的下一代人,终究是走在了一起。当略显几分繁复的婚礼流程结束之后,顾担拿出了很多年前酿造的断魂烧。此物乃是许志安曾赠予他的药酒,哪怕对于练脏武者都有奇效。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也是愈加浓厚,开封时酒意恨不得冲天而起,壮怀激烈。犹记得第一次启坛时,王莽尚且还是个小家伙,仅是闻一闻便要醉过去。如今却是王莽主动将其打开,与在场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酒过三巡。除了禽厘胜和顾担之外,众人皆已有了醉意。像是邹聃、庄生都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荀轲这个新郎当然也没少照顾,只是众人都有分寸,并未下狠手,在其摇摇晃晃间,不知是被谁推进了新房之中。“顾哥,这次打算住多久?”王莽喝的不少,此时大着舌头在说话。“怎么?嫌宗师不够,想要我也给你坐镇皇都?”大喜的日子,顾担也开起了玩笑。“哪里的话!”王莽连连摆手,“只是这小院子里,没有你的话,总感觉不对味道。”这么多年下来,他们都快已经习惯顾担始终待在这里了。哪怕顾担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默默诵经闲读,都自有一股让他们安心的力量。如果非要具象一点的形容的话,便是“家里有人”,靠山还在那种令人心安的感觉。“说得好听。”顾担扫了他们一眼,“说的你们好像经常有空过来坐坐一样。”看看这一桌的人吧。王莽,夏朝皇帝。禽厘胜,墨家巨子,夏朝国师。公尚过,尚书。“国事繁忙啊。”说这话是公尚过,他已经许久未曾歇息过了。当初的夏朝人手不够,他这位尚书可是殚精竭虑,一日都不敢休憩。如今官员倒是不再缺了,可是事情却是一点都没有少过。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疲累。当初亲眼目睹大月是如何祸祸子民的,如今有机会站出来,为天下的百姓去遮风挡雨,还有什么怨言呢?如果这群人里一定要选一个工作狂魔的话,恐怕禽厘胜都得往后稍稍,公尚过才是真正拼命般去努力的那一个人,努力到浑然忘我的程度,更不必说抽空闲聚了。“墨家也很忙。”禽厘胜听到这话,也是点了点头,颇为赞同道。无论是作为墨家巨子,还是夏朝国师之位,他虽几乎不插手庙堂的事情,但也需要掌管近万人的墨者。是的,十年过去,墨者也只是近万人而已!这位墨家巨子,对墨者的要求丝毫不比墨丘的要求低,甚至更加的严苛。宁缺毋滥四个字,几乎抵达一种极致。哪怕此时的天下堪称人人仰慕墨家之义,乃至想要加入墨家的才俊极多,禽厘胜还是他的那一副态度,未曾有过丝毫的更改。“有两位如此努力,倒是显得我清闲起来了。”王莽哈哈大笑道。这些年来,各国对夏朝的供养已经停了。倒不是他们胆敢违约,而是当初与顾担约定的年限已经到了。此后的路,需要夏朝自己去走,不可能一直靠着他国的供养存活下去。这些年里,王莽主要做的事情,就是狠狠清扫、整顿富家大户,特别是那些世家豪强。破家灭门者不知凡几!甚至手段比之宗明帝的时候,都不遑多让。但对于民间,王莽除了税赋和徭役的改革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动作。在庙堂把控大方向的情况下,对民间来说,夏朝其实选择的乃是“无为而治”。这片曾经饱受战乱侵扰的土地,所需要的不是立刻大刀阔斧般的改革,而是用岁月去抚平伤痛和波折。十年过去,夏朝已经一扫当初的愁云惨淡,民间也显而易见的富裕了起来。哪怕王莽的名声仍然不太中听,百姓们富裕起来的钱包却是做不得假。最关键的是,此时各国的商业前所未有的繁荣。如今来往各国的商旅车队,可谓是千百年难得一见。原本立在边关之地的大军既然暂时无甚用处,总得发挥出点作用吧?不如狠狠清扫一遍山林劫匪,保护商道。如此道路上有了安全的保障,各国彼此之间真正意义上开始了互通有无,钱财流动起来,货物也充盈了起来,日子变得更加富裕自然是理所当然。而国家也可从商旅身上,抽取充足的税收,不必再将目光放在苦哈哈本就没有几分油水的劳苦大众的身上。起码,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说“再苦一苦百姓”这句话。而夏朝虽然立国才短短十年,但毅然隐隐间已经有了一份霸主的姿态,各国经常会派来的一些年轻的才俊们过来学习,领会墨家精神。别管他们到底信不信服,毫无疑问的是,如今各国的百姓,过的都比之前要好上太多太多。如今各人开始充分的发挥自己的才能,自然也不可能再像是之前那样,待在顾家小院中一待就是好几年,连抽空能够聚在一起的时间都很少了。反倒是顾担这个无业游民,有些时候会显得无所事事。“忙,都忙,忙点好啊。”顾担瞪了他们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断魂烧,一饮而尽。极端火辣的烈酒落入喉中,似是要烫穿心肺,伴随着那酒液入肚,身子似乎都暖和上了几分,身心舒畅。略有一分醉意的眼眸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看着说笑谈天的一众熟悉的面孔,听着门外行人络绎不绝的走动之声,顾担脸上也难得露出开怀的笑容。我许天下,一世太平。(本章完)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许天下,一世太平 (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