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伤兵看到了她,不由有些羞赧。
众位都是男人,因伤口而不得不剪去衣裳。
白明微不再停留,离开了伤兵营,回到屋里继续发布施令,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善后之事。
回到处理公务的屋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纸上写下:遥远的故乡啊,永别了,我的灵魂将留在这里,抵御敌寇。
她将这张纸递给部下,让他交由刻碑的人,把这句话和牺牲将士们的名字,一同刻在石碑上。
她要让后世百代经过这座城时,看到白家军当年为了夺回这座城的决心,也要让经过这座城的人,铭记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
就算天下终于迎来太平盛世,她也想让大家知晓,他们的太平曾是这些英雄用命挣来的。
这样的英勇与忠义,应该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作为楷模,被人学习,作为历史,让人回顾瞻仰。
而无论生活在什么时代,锦绣山河固然美丽,但这些守卫山河的人,更值得敬重。
白明微出去这一趟,胜利的喜悦明显被冲散了。
直面伤亡的惨烈过后,她脑海里始终萦绕着那名士兵临死前的呢喃,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循环。
最后,她在四下无人之时,捂住脸半响没有动静。
眼泪再度滑\/落,百感交集。
这是大男人都无法承受的悲壮。
更何况。
就在一个月前,她还只是一名普通的闺阁少女。
忽然,眼前落下一团白影。
隔着朦胧的泪眼,白明微看到了那只总与她作对的小白貂。
小白站在桌上,手里捧着一个大栗子,偏头疑惑地望着白明微。
似感受到白明微的悲伤,它急得团团转,最后不舍地将手中的大栗子递过去。
那模样,像是再说:女人别哭,本大爷把心爱的栗子让给你。
白明微把手伸过去,纤长的指尖仍沾着泪水。
小白貂抱着栗子向后退了退,冲着白明微的手指叫唤。
白明微用帕子擦去指尖的泪花,它才依依不舍地把栗子递到白明微手中。
手心的栗子,在冰冷的天气下,仍旧带着些许温度。
望着桌上通体雪白的毛团,白明微与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对视了。
仅仅只是刹那,心里像是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挠在了最深处的柔软上。
霎时间,白明微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而那糟糕的心情,也仿佛在此时被疗愈了。
被这只小毛团,用它毛茸茸的身躯,干净清透的眼眸给疗愈了。
白明微并不急着吃栗子,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过去,见小白貂没有躲开,她轻轻点了一下小白貂的脑袋。
谁知那小白貂竟然伸出爪子,捧住了她的指尖,主动把脑袋蹭上去。
也就是这触动心灵的时刻,小白貂忽然向后跳开,嫌弃地拍着爪子,摆出一种“我不干净了,我被玷污了”的模样。
小白貂气急败坏,张牙舞爪地站在白明微面前,好似在控诉白明微的狡猾,竟然用苦肉计骗取触碰它纯洁身体的机会。
白明微收回手指,冲小白貂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风轻尘不要你了?”
小白貂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越想越气,挥动着小爪爪,仿佛在极力辩解:还不是主子让我留下来保护你?
白明微把它弹开:“我又不懂你在说什么,别费心思了。”
小白貂气急,这女人竟然弹它?
真是好心当成小貂皮,它牺牲自己安慰这死女人,把纯洁和栗子都丢了,这死女人竟然弹它!
小白貂郁猝地走到阴影处,面对这黑暗的墙,给了白明微一道萧索的背影。
白明微被它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笑了,不由摇了摇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小貂跟着人生活久了,竟然通了几分人性。”
小白貂吱吱几声,似在向白明微解释,它并非一般的貂,它是天下第一貂!
白明微复又握住栗子:“谢谢你,也谢谢你的主人,你的关怀我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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