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里。

血腥味极重。

杨过躺在血泊中，胸口上一柄长剑贯穿，伤处汩汩冒血，面色灰白，呼吸愈发微弱。

“过儿！过儿！”

郭靖不住输送着内力，泪流满面，仍旧难以阻止杨过生命流逝。

黄蓉在旁看着身躯颤栗不止，脸色惨白。

就在此时。

身后响起一道女子轻柔的询问声：“过儿怎么了？”隐隐可闻颤音。

——】

“啥？”

“看来郭芙不是砍的，是刺的。”

“一剑穿胸，这谁能活啊？”

“能活的，只要没伤到脏腑，就不会死了。”

“那杨过能活吗？”

“呃…难说……”

“龙姑娘这来的不是时候啊，哎呦……老天爷也太残忍了……”

…

“噗！！”

洪七公一口酒直接喷出来，连拍旁边黑乎乎的人，叫道，“老毒物别发愣了，你儿子快死了！”

欧阳锋一言不发，只是浑身发着抖，双目赤红一片。

与此同时，

两个郭靖反应也差不多，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郭芙。

耶律齐抱紧妻子，默不作声与他们对视，过了一会，缓慢的道，“岳父大人，芙妹已嫁小婿为妻，小婿自会管好她。”

闻言，

中年郭靖脸色铁青，然后，就听得小黄蓉笑吟吟的道，“哎呦，耶律公子，不错嘛，我看好你哦。”后又道，“喂，那个老郭靖，你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要吃人啊？靖哥哥，过来，你少跟他在一块玩儿。”

小郭靖一愣，唇齿张阖了一下，还是跑回心上人身边，叫一边的黄蓉看着，面有追忆之色，心中叹息，想到：“这是…几十年前的靖哥哥了啊……”

…

【——

屋内。

黄蓉脸色大变，转过身，见得神态疲弱的小龙女双目呆呆凝望，登时觉得喘不过来气，移动脚步，遮住小龙女视线。

“没…没怎么，龙姑娘你先前到哪儿去了……”

“……”

小龙女默然无言，迈步走进屋里，绕过黄蓉，见得屋中场景，不可置信的倒退了一步，哭叫道：“过儿！”如丧考妣般跌跪在地，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

“龙…龙姑娘……”

郭靖这会才发现小龙女，一脸的惊慌失措，颤声道：“对…对不起……”

小龙女不做理睬，只是俯身拥着紧闭双目的杨过，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泪如雨下，“过儿…过儿…谁，是谁做的，是谁……”

“姑…姑姑……”

杨过见到小龙女的脸，眼中恢复些许神采，咧开雪白的牙齿，想笑，却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抬起手抚摸她的脸庞，断断续续的道：“姑姑，别…别哭呀……”

“姑姑，你答允我，好好活下去。”

“……”

小龙女摇头落泪，默不作声。

杨过已明她心意，发出一声叹息，又道：“姑姑，你别发傻，好不好？”

“不好…不好……”

“……”

杨过语涩，泪流满面，叹：“…我知道了……”望见窗外的一丛丛鲜花，念起终南山的花海，眸光跳动，道：“姑姑，你瞧，这花儿开的真好啊……”

“嗯，明年还会有新的花儿朵开的，我们……”小龙女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嗓音低低的道：“你能跟郭姑娘一起看啊……”

“姑姑…我怎会……”

杨过满脸苦涩之意，将喉咙里的血咽回肚子里，话也一同吞了回去，面上焕发出光彩了，清朗而笑：“姑姑，你去摘一朵来，我想仔细瞧瞧……”

…

——】

“不是，杨过这什么意思啊？怎么还不解释啊？”

“不清楚……”

“唉……龙姑娘方才应该想说跟杨过一起看的吧？”

“我真心疼龙姑娘啊……”

…

“蓉姐姐，杨大哥是什么意思，怎么不解释啊？”

“嗯？小襄儿……”

小黄蓉奇道，“你不去问你娘亲，问我做什么？”

郭襄瞄了一眼父母他们，低声道，“我喜欢跟蓉姐姐待在一块。”

“不错，不错。”

小黄蓉一笑，道，“你大哥哥之所以不解释，应该是想让你龙姐姐活下去。”抬眸望向未来的自己，向她眨了一下眼睛，见她点头回应，似是认同，旋即，脸上却浮现一抹感叹之色，不由感到好奇

郭襄则是黯然的道，“大哥哥没…没的救了吗？”

“这谁知道啊？反正八成是没救了……”

小黄蓉轻轻一叹，面有感慨之色，又道：“你也别太伤心，至少，你在的世界里，你大哥哥应该还活着吧。”

“是了…是了……”

郭襄听此一言，稍稍宽心，可待到见到天幕中的生离死别，还是忍不住眼睛一酸，掉下泪来。

…

【——

室内。

“好…那你等着，我这就去摘！”

小龙女答应下来，飘身出屋，随手摘了一朵红茶花，此刻已是秋末，天气已寒，这一片茶花却开的正好，她手中的这朵更是红艳如牡丹，待转身，就见杨过一把拔出胸前长剑，惊道：“过儿！”

“我没事…”

杨过微微一笑，迎上小龙女担忧的目光，解释道：“你瞧，都不流血了，郭伯伯来的及时，加上没伤到要害，也就就是看起来吓人罢了，都是外伤，将养几个月就好了。”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姑姑？”

小龙女对杨过的话，素来深信不疑，一脸惊喜之色，后向郭靖道，“郭大侠，谢谢，谢谢你！”

“我…我……”

郭靖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目光，虎目中噙满泪水。

“过儿，快，我给你伤口包……”

小龙女撕扯白绸缎，口中话尚未说完，手就被杨过握住，但觉一片冰冷，就听得杨过道，“姑姑，我给你把花戴上吧，应该会很好看……”

“这……”

小龙女面有迟疑之色，杨过知她所想，叹道：“姑姑，你答应我嘛，今天过后，以后怕是没机会啦……”

小龙女娇躯一怔，想到，“是了，郭大侠对过儿今天有救命之恩，过儿肯定是要娶郭姑娘，报答恩情了，怎么…怎么还能跟我亲近？眼下的意思，是要跟我分个清楚，却又不想让我太伤心，才这么说的吧，唉……”转过身去，清眸落下泪水，轻轻点头，闷闷的应下一声好。

“对啦，姑姑，我记得你以前说不喜欢花的，我却喜欢的紧，所以，我就在咱们的小屋前种了一大片花，后边则是一大片松竹林，这样，咱们两个都有喜欢的了，现在呢，姑姑喜欢花了吗？”

“……”

小龙女默然不语，默默流泪。

杨过站在她身后，含笑说话间，将红花轻轻戴在她微乱的云鬓上，叹道：“很好看啊……”一记手刀切出，将她打昏了过去，旋即，体内真气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抱着她跪在地上，胸前一涌出大股鲜血，染红怀里白衣。

……

——】

“啊？你给我来这个。”

“我不要杨过死啊！你给他胳膊砍了就是了，干什么要他死啊……”

“谁说不是呢？只是，杨过死了，龙姑娘还会独活吗？”

“他们双方任谁死去了，对方都不会独活的，所以……杨少侠将龙姑娘打晕吧……”

“这也不行啊，等龙姑娘醒过来，不还是要……唉……”

“杨过应该是有谋划了，我们先往下看吧。”

…

“大哥哥的谋划……”

郭襄看向小黄蓉，就听她轻声道，“别急…等会…等会应该就知道了……”这般说着，她将目光落在彼此气氛古怪的夫妻身上，暗自嘀咕道，“看来大芙儿这只胳膊，很难保啊……”

【——

“过儿！！”

“咳咳……”

杨过抬了一下手，对上郭、黄二人投来的视线，轻轻一笑，垂首，目光温柔的看着怀中女子，口中则道，“郭伯伯，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

“我……你说，过儿你说！”郭靖忙道。

“等我死后，将我葬在终南山吧，另外…你就跟我姑姑说，我跟你女儿去桃花岛生活了。”

“什么？”

郭靖一时不明其意。

黄蓉却是立马明白过来，忙道：“好，过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事情办妥，不会让龙姑娘寻短见的。”又问，“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

——】

“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有点看不明白呀？”

“你个憨包，杨过就是想要误会一直这么误会下去，这样…这样龙姑娘也不会死了。”

“可这对龙姑娘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只要…只要不知道，那就不会吧……”

“唉……难受……”

“你们说黄蓉会不会斩草除根啊？将龙姑娘杀了？”

“这个…不会吧……”

“那龙姑娘知道真相……会报仇吗？”

“这个也难说，不过，定是会…殉情……”

“对了，还有一件事，是什么啊？”

…

石碑下。

程、陆二女对视了一眼，念起旧事，悄然红了眼眶，极是难过。

穆念慈早已不忍再看，却总是克制不住自己，泪如泉涌，颤声道：“干什么要这样啊……就不能…不能像先前那样，快快活活的嘛……”

…

黄蓉看在眼中，面色复杂至极，苦涩的道，“果然啊……”

【——

“……”

杨过望着黄蓉沉默了一会，道：“我要全真教甄志丙跟赵志敬死！”

“什么？”

郭、黄二人齐齐一愣，郭靖刚要追问，就见杨过不住咳血，断断续续的道，“郭伯伯，郭伯母，只要他们死了，你们女儿的事，就…就……算了……”

“这……”

郭靖不住摇头，“这不成，这不成……”又追问，“过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还能说清楚吗？”

黄蓉则是一口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又道：“靖哥哥，过儿这么说肯定有原因，等抓到这俩道士不就知道了吗？”

“这……”

郭靖仍旧有所迟疑，就听黄蓉叫道，“莫非，你要让过儿死不瞑目？”闻言，他顿时说不出话来了，重重叹息，泪流不止。

……

——】

“杨过这是知道了？”

“肯定的话，就算一开始不明白，现在肯定是知道了，唉……”

“杨过是想用自己的死，给龙姑娘扫平隐患呀！”

“这怎么够，应该直接给全真教灭教，杀个干净，才能安全，有道是……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

“呃……其实终南山真的挺大的，不至于屠戮无辜吧？”

…

石碑前。

李莫愁默不作声，轻轻一叹，想到，“杨过待师妹真是情义深重，可徒留师妹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古墓，又有什么意思呢？唉……”眼中有艳羡之意。

…

【——

“……”

杨过瞧了黄蓉一眼，轻轻点头，落唇在小龙女额头一吻，落泪，“姑姑，对不起啊，我总叫你伤心难过，嗯…下辈子吧，要是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要早早娶你，不叫你伤心…嗯…指不定，老天爷发了善心，叫我投胎到姑姑你身边呢，这样的话…孟婆汤我是万万不能喝的啊……”苦涩一笑，身子软绵绵的左右摇晃，握着小龙女的手，满腔遗憾，眼睛慢慢闭阖，生息渐止。

“过儿！！！”

郭靖面色赤红一片，虎目含泪，喊道，“那个逆女呢？她人呢！！”

“靖哥哥，你别忘了过儿的话！”黄蓉急道。

“我…我……”

郭靖张阖了一下嘴巴，不知如何是好，眼神茫然，几近纠结，又坚定了下来！

“娘！救我！”

……

——】

“好哇，郭芙你终于来了，受死吧！”

“还救你，你娘自身都难保了。”

…

“杨大哥……”

公孙绿萼失魂落魄的低垂下脑袋，泣声道：“死了…怎么就这样死了……”

…

阴凉处。

杨康神色冷俊，死死抓着椅子扶手。就觉得肩膀一沉，但听得完颜洪烈道：“康儿，等父王回去了，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

“死两个怎么够……只死两个怎么够……”

“老毒物，你少发点疯！”

洪七公翻了一个白眼，骂道，“怎么，现在提前疯病发作了？”

欧阳峰冷哼了一声，不做理会。

…

【——

“娘！救我！”

门外。

传来郭芙的哭喊声。

黄蓉脸色大变，急忙冲了出去，却是见得一个中年女子迈步入内，登时止步，警惕的道：“你是……”

林丫鬟不做理睬，望向里屋，瞳孔猛的一缩，“怎么会这样？！”走了进去，一把将跪在地上郭靖向身后一扯，一左一右摸向杨、龙二人脉门，刚一搭脉，脸色阴沉了下来，连出数指，点向小龙女。

“别！”

郭靖大急，惊呼出声却是晚了一步，小龙女悠悠转醒过来，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待见得面上含笑，凤眼闭阖的杨过，登时清醒过来，惊道：“过儿！你醒醒！你醒醒！！”却是毫无回应。

林丫鬟这会堪堪反应过来，就听得徒儿颤声问，“师父，过儿这是怎么了？他是睡着了，对不对？”心里揪心的痛，长长一叹，不做回答。

…

——】

“不行，受不了啦……”

“不是应该和和美美的嘛？你干什么给我来这个，你叫我晚上怎么睡得着呀？”

“一醉解千愁，来一碗吧，只收十……”

“滚，你个奸商，别逼我这时候抽你啊！”

…

石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