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似乎急于离开这里,去到某个他想去的地方。斩首者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此刻没有人能跟上路明非的脚步,在红井的下面他将自己的血统推进到了匪夷所思的四度暴血。
每一次将封神之路推进到这样的程度,路明非都能感觉到自己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在缓慢的流失。虽然不易察觉,可属于龙的暴力与凶残正从他深不见底的灵魂中渗透出来。
这样下去很难说最后一次使用暴血路明非是否还能恢复自己人类的模样,或许到了那个时候称他为龙更加合适。
杀死八岐大蛇之后他原本可以解除这种极端伤害精神的状态,可是路明非并没有在八岐大蛇的脊骨上找到那个只丑陋的、卑贱的、却承载了白王基因的虫子。
圣骸并不在须佐之男的身上,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既然伊邪那岐已经被确认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被封印在高天原的祭坛中,那么有没有可能圣骸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体?
让须佐之男化身八岐大蛇的只不过是那位尊贵的二代白王身体里剧毒的血。
真正的圣骸仍旧保留在曾经承受过三次灭世级言灵的伊邪那岐身上,现在那条大蛇已经自由了,他或许正在那场席卷了东京的海啸中游弋,寻找下一个圣骸的寄生者……
从另一个世界的经验来看,绘梨衣是这个时代最被圣骸看好的人类。
刺眼的阳光从高天之上洒落下来,流淌在翻滚如浪潮的灰色云山上方,路明非感受着自己身体里潮涨般的力量,他一呼一吸的时候周围所有的元素也在一呼一吸,这种状态下路明非完全拥有了龙的外表也拥有了龙的力量,仿佛全世界至高的权都再也无法压得他跪下去。
他用尽全力鼓动双翼随后猛地收拢,暴烈的空气沿着他的身体向后流淌,他如全世界最锋利的刀那样切割云层,密集的闪电在云的缝隙中以路明非的身体为核心向外迸射。
这是唯有君王能够拥有的力量,以远超声音的速度使自己出现在领地内的任何一个地方。
四度暴血加上龙骨状态并不足以杀死凌驾于次代种之上的八岐大蛇,路鸣泽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了路明非,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可即便只是小魔鬼的一点点力量也足够将八岐大蛇撕成粉碎。
铝热剂燃烧弹和上千吨的水银都无法伤害到神,但魔鬼可以。
——
等待周围的一切都平息了,斩首者才孤身一人叼着几乎已经燃尽的烟卷站在红井的边缘。
这口占地面积超过两平方公里的巨大储水井上方有五架武装直升机正轰鸣着引擎盘旋飞舞,刺眼的射灯在朦胧的天光中互相切割像是绝世的利剑。
稍微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这样的强光,斩首者缓缓低头。井中仍弥漫着银色与猩红色交织的薄雾,射灯的光柱里,无数的微小水珠在极快的气流中如河一般流淌而过。
但斩首者的目光仍旧可以穿过数十米深的薄雾看到井底的一切,他有种自己横跨亘古岁月的长河回到数千数万年前神代的战场的感觉,世界死寂无声,唯有井底的庞然大物在不甘地将它的头颅探出水面,暗淡下来的黄金瞳中流淌出猩红色的血。
斯诺顿家族的斩首者瞳孔放大,迎面而来的狂风掀起他的发丝狂乱地飞舞。
“神啊……”这男人低声喃喃。
红井中的一切简直宛如地狱,日本神话中由须佐之男最终化作的怪物八岐大蛇确认死亡。
它像是在死亡之前遭受过巨大的折磨,每一颗如龙如蛇的巨大头颅都在后脑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贯穿伤。
显然是某把巨大的武器由下而上从下颌刺入并穿透了它的大脑。
七宗罪迄今为止对密党而言依旧是一个秘密,少有人知道那个青铜匣子中装载的是什么样的武器。但斩首者亲眼目睹路明非从匣子中抽出长度达到七八米的斩马刀。
但真正让他惊骇的并非那些给八岐大蛇造成致命伤害的贯穿伤,而是这条蛇的身体上留下的伤害。
杀死它的人沿着它的脊柱剖开了那条长度可能接近百米、如山峦般的身躯。
血已经流干了,它的骨骼呈现苍白的色泽,有苍青色的骨刺沿着暴露在地下水中的脊椎生长,像是钢铁的荆棘。
八颗甚至可以吞下厢式货车的头颅微微扬起,就在斩首者看向井底的这么一小段时间,暗金色已经从那些竖瞳中完全褪去了,只剩下死寂般的灰白,灰白色的眼球表面泛着大理石般的白色光泽。
八岐大蛇果然死去了,痛苦地遭受了极刑。
这即使在神代也能够比肩四大君王的生物就算是死去之后似乎也仍保留着生前的威仪,每一个在红井边缘注视着它的人都在微微战栗。
——
机车引擎的轰鸣像是狮虎的吼叫,恺撒将擦拭得锃亮的沙漠之鹰别在自己的腰际,将名为狄克推多的短猎刀插入挂在机车油箱上的刀鞘。
红井那边的执行部负责人已经将现场的情况汇报给了加图索家此时唯一能管事的人,但同时恺撒也注意到云层中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知道那就是路明非。
不管那家伙要去做什么,恺撒都意识到自己绝不能缺席。
更多的轰鸣声在他的身后响起。
加图索家族的千军万马将追随他们的少主踏上神级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