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确定庞贝确实是某位王座上的君主,那恺撒几乎可以预见很快校董会就会分崩离析,支持庞贝的人会得到财富、权利以及共同进入新时代的承诺,而那些反对他的人则会被驱逐出去最终渐渐脱离这场政治漩涡的中心。
或许不久之后针对路明非的通缉令就会被发布在学院的内部网络中,庞贝一定会掀起新一轮针对路明非的听证会,只不过这一次的听证会是早已经将结局预定的审判。
将类似暴血这样的禁忌技术使用的条件放宽只是自去年中下旬之后校董会以及各个屠龙世家暗中达成的共识,没有人将这个共识宣之于口。
这意味着亚伯拉罕血统契仍旧可以审判路明非,以他在战斗中展现出的龙化状态足够让那些守旧派将那家伙送上解剖台。
“喂,庞贝,你这个混蛋。”恺撒轻声地说,声音低沉表情却狰狞,黄金瞳熊熊燃烧,愤怒和坚决都写在瞳孔里,
“你可真不是一个合格的老爹,根本不了解你的儿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恺撒狠狠一巴掌拍在仪表台上,仪表台的下方立刻弹出一个红色的按钮。
他按下按钮,浓缩的氧化二氮涌入发动机,迈巴赫的尾管喷出冷蓝色的火焰,这台原本就快得像是风在旷野上吹的豪车居然再次加速,化作漆黑高速公路上的一道白色闪电。
路明非你这个傻逼可不要死得那么轻松啊……
你等着我,我他妈马上来给你撑腰。
迈巴赫风驰电挚,混着玄武岩小沙砾的黑雨噼里啪啦地敲到前挡风玻璃上,同时那张玻璃板子里映出恺撒自己的脸。
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所谓任谁都知道这男人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就是这种人,就是这种为了正义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的人。
他想路明非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背叛你,可你还是有个好兄弟能跟你同生共死的,哪怕最后一起被冰下的怪物撕成碎片。
想到这里恺撒忽然愣了一下,如果是楚子航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吧?
哪怕知道前面是千军万马,哪怕知道自己去了就是有死无生,可还是一往无前,可还是肆无忌惮,就为了给你那个被全世界背叛的兄弟守好后背,死在一起也觉得此生无憾。
只是你没有这样的好运了楚子航,这一次是我赢了,我救了你还不够,我他妈还要去救路明非了。
谁他妈都别挡我的路,谁挡我的路,我就杀死谁。
——
“哥哥,都是我的错……”康斯坦丁神情暗淡,他眼里像是噙着泪,脸上全是自责与羞愧。
路明非跌跌撞撞地从天空落下,巨大的龙翼收束在身后,然后缓缓隐入皮下。
他环视那些或是站在甲板上或是藏在餐厅中提着武器的混血种,脸上面无表情。
每一个人都在远远观望,每一个的人的脸上都是茫然与恐惧。
当赐予这个世界无限威压的八岐大蛇最终被杀死之后,拥有杀死八岐大蛇能力的路明非和绘梨衣就成为了他们眼中最大的威胁,更别说还有紧随在路明非身后那刚才还软萌、此刻却忽然金冠华裙神威俱足的妹子。
路明非抬起手,康斯坦丁紧紧闭着眼睛,可等了几秒钟也没有等到料想中的巴掌落下,反而是一只大手轻轻的揉着他的头发。
“没事,你尽力了。”路明非说。
他拽起康斯坦丁的右臂,看到那上面血肉翻起像是被几十把刀片割过的伤口。
伤口上的血肉在蠕动,可是并不愈合,就算是以龙王的恢复能力也需要花费极长的时间来自我修复。
那显然是死亡概念造成的伤害,绘梨衣的审判对康斯坦丁产生了作用。
绘梨衣应该是听到了赫尔佐格得意忘形之下对路明非说出的他唯一的弱点。
他说这个世界上唯有白王血裔能够通过尼伯龙根对被保护在其中由八岐大蛇与他自身所共同构成的茧造成威胁。
——这个世界上被命运所折磨的人何止路明非一个。
绘梨衣从不甘被命运所摆布,她也知道路明非维持那种状态大概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是绘梨衣怎么会愿意让她的骑士受到伤害,哪怕是怯懦的小猫也会因为被夺走喜欢的玩具而愤怒地对你露出牙齿,况且绘梨衣并非小猫而路明非也并非玩具。
她等了那么多年,那么多的彷徨那么多的畏惧那么多日日夜夜难以自拔的噩梦,就是为了等到男人再找到她,只要他对她说一句你跟我走吧绘梨衣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跟他离开源氏重工,去北海道去梅津寺町去每一个他们能想到的地方。
绘梨衣一直知道自己的生命早就进入了倒计时,所以她很珍惜这段时光。
她的骑士为她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她很开心,因为她能陪在路明非身边很长很长时间了。
可是赫尔佐格……
你为什么总是要从我们的身边夺走我们珍视的东西呢,你真的……
不怕死吗?!
——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小小的女孩背对着路明非,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红色的长发搭在肩上。
路明非放轻了自己的脚步,他从身后环抱住头角峥嵘的女孩,感受到长裙下无法完全收回的锋利的鳞片因为肌肉收缩而竖起割伤他的血肉。
被揽住的时候绘梨衣全身都抖了一下,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低低的啜泣着。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路明非语无伦次地说,他忽然就伤心起来,他想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他摸到女孩的脚踝和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鳞,她的体温高得吓人,甚至在退出龙化的路明非手上烫出水泡。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们……”
绘梨衣忽然抬起头,那双恶鬼般璀璨的黄金瞳中倒映出路明非的脸。
女孩的脸颊上同样布满鳞片,如一条雌龙那样狰狞可怖,眼角流淌的泪水滚落在鳞片之间,被高温蒸发成白色的汽。
她低低的吼叫着,似乎又害怕自己这副样子出现在路明非的眼前,小兽般惊惶地将头重新埋进双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