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侯眺望着城外的黄沙沟壑,幽幽说着:
“我尝试解决,尝试以各种手段重新收拢权柄,想要以暴力刮骨剜去毒瘤,结果这些毒早已蔓延到了全身,我对此束手无策。
“直到那时,我才认识到了自己和朝堂上那两位的差距有多大,一洲之事都处理不好,居然还想谋算他们,所以便主动将尚且年幼的君武送去了帝安,并请圣上赐号清乐。
“前据而后恭,令人发笑。”
话落,唯有风声呼啸。
半晌,
镇西侯回眸看向了许元:
“许长天,为君武报仇,本侯将镇西府赠你。”
许元缓声答道:“您不说,我也会做。”
镇西侯侧过身子,伸出那皱纹遍布的手掌,犹如儿时一般抚摸着女儿已然没有任何温度的面庞,眼神弥漫死气:
“一月内,我会把那些叛徒屠尽,届时镇西府架构会崩溃,能吃下多少,你们相府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
戎装老者佝偻着身子将李君武温柔的抱起,俯瞰着那满城废墟:
“我是个失败的人,戎马一生,守住了鞑晁人,守住了国门,却守不住自己的女儿
“到头来,
“甚至连亲手帮她复仇的资格都没有呵。”
镇西侯带着李君武离开了,许元依旧坐在城门楼上发呆,俯瞰着城内的一切。
以他现在修为,能轻而易举的看清这座巨城的每一个角落。
他能看见原本半死不活的司子镜此刻已经能下床处理公务,虽然断肢没有接上,但不妨碍他这个蜕凡强者上进的心。
一旁还站着周琛。
大战时许元没注意这家伙,不知道是装死去了,还是在对付虫潮。
除了这俩上进的黑鳞卫高层,在不远处的一座院落中,他看见了许梦溪那女捕头。
她跪在黄施维尸体旁絮叨着什么,眼圈红红的,似乎哭过。
迦忆那大漠神女则被镇西军高层软禁了起来,一直在房间里哭,哭了四天,碧绿眼瞳中满是血丝。
许元犹豫着要不要去见这神女一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看着这女人,他总要想起那个白痴。
他好累,西漠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老爹派过来的人去做吧。
抬眸望了一眼上空一碧万顷的蓝天,许元轻轻一跃,便进入了遍地废墟的府城之中。
随意的漫步,没有人注意到他。
在自己存活的庆幸过去后,生死离别的氛围弥漫在镇西府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走到一半,许元忽然顿住了脚步,静静地盯着路边的一栋二层客栈。
那是初来镇西府城时,李君武与迦忆藏身的客栈。
没被毁,但紧闭着房门。
也许是下意识的,他居然闲逛到了这里。
想要闪身进入,但许元还是转念止住了这种冲动。
故人已逝,总是在生活不经意间察觉,回忆的点滴浮现眼前,一缕缕情绪不自觉的在心间蔓延。
前世她一直都认为俊男靓女之间是不可能存在友情。
李君武证明事实确实如此,但他的事实同样证明事实也可以反过来。
他从来都没喜欢过李君武。
或者说,
这家伙藏得太好了。
好不容易在这里藏不住了,结果她却在他这个滥情的烂人爱上她之前先一步离开了.
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员。
区区一个蠢货,居然都能演他至今为止的大半生。
原地伫立了良久,随意打出一法决传音给司子镜,让其将购下这条街区,保留下客栈内部一切陈设,许元便转身离开了。
兴许是睹物思人,走在镇西府城的大街上,许元心里一直空落落的。
他忽地觉得自己在镇西侯带走她之前应该和她多说一些话的,而不是搂着她一直沉默。
但又觉得,等到人已经听不见才说出来,这未免也太可怜和可悲了。
她的可怜,他的可悲。
在漫无目的的闲逛中,许元走出去了很远很远。
他去了二人吃饭的那座高档酒楼。
他去了镇西府衙的军枢堂。
但两处地界却都已经被毁。
将二人在镇西府衙内的足迹彻底覆盖一遍,走出镇西府衙大门的许元忽的轻笑了一声,把玩着指尖的生死道蕴,笑容苦涩。
那女人,好像真的已经从他身边彻底走丢了.
最终,
许元还是回到了那处城门楼上,却见已然有人在那里等他了。
一袭白衣,随风飘荡。
许元轻轻的唤了一声:
“娘舅。”
凤九轩随手将一个黑匣子扔给了他:
“你外公送你的礼物,帮你取回来了。”
战争结束后,凤九轩便来了一趟,但他似乎不适合安慰人,小时候安慰伤心的妹妹,总是能让她哭得更凶,所以在远处看了一瞬后,凤九轩便准备离开找人。
只是在动身之前,许元却忽然将他那位父亲的一些东西交给了他,让他帮忙去取一下。
接过装有数十个须弥戒的黑匣,许元轻轻颔首,问:
“我们多久动身回京?”
“.”
凤九轩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这面无表情的外甥,道:
“不急,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人,你可能认识。”
说罢,凤九轩便消失了。
正疑惑间,许元便见一名带着墨色斗笠的黑衣女子从城墙上跃至了城门楼顶。
清丽目光透过幕篱直勾勾的盯着他。
对视一瞬,
许元如同往日般弯眸轻笑道:
“冉青墨,你居然和我”
只是话音未落,
黑色斗笠高高飞起,香风已然扑鼻。
墨衣少女踮起脚尖抱住了他,柔嫩的手掌轻抚着他的长发:
“许元.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
瞬息之间,许元感觉呼吸压抑得困难,置于两侧的手想要抱住眼前的少女,却悬于半空有些不敢伸手。
不过随即许元便感觉少女冰凉的手牵引着搂住了自己腰肢,然后便继续用手摸他的头。
感受着少女温热的躯体,许元眼眸闪烁数息,垂眸眯眼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唇齿微颤:
“.谢谢,对不起”
冉青墨被他抱着,踮着脚尖仰着头,美眸眨巴忽闪几下,认真想了想后,清声道:
“许元,谢谢和对不起这两个词是这个世界上最没价值的东西,所以你不要难过了.”
许元怔了怔,搂着少女娇躯的手愈发用力,声线带着颤音的笑:
“你们.
“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学我说话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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