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日子后,宗正府和郑氏开始忙碌起来,一方是皇族海兵将军,实打实的军功,两代皇帝的爱将,大明最新崛起的商业巨无霸海英公司的幕后股东;另一方则是世代豪族,号称和大明休戚与共的海兵世家,双方都不愿弱了面子,尽管时间匆忙,不过该有的准备,一样不少。大家都很忙,除了朱先钎和郑秀竞无所事事的被长辈们教导各种新婚事宜,碍于礼仪,订婚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五月十八日下午四时,在小妹和好友们帮衬下,新郎朱先钎依然是一身洁白的少将制服,身披红色绶带,腰别红花,骑着一匹白色高头大马,带着轿子和数十架马车的聘礼。
此时的朱先钎,不复当年海兵大学堂时候,还需要每月从微薄的津贴中挤出一部分给小妹上学的窘境,海英公司中的股份加上小妹朱先颜分红的赞助,已经花巨资在地价昂贵的京师买了五进数十间占地数亩的大宅,还添置了全套的家具用品,用于朱先钎和郑秀竞新婚居住。
按照海英公司的股东们说法,海英公司大掌柜的哥哥,又是大明海兵英雄大婚,尽管皇家有恩赐,不过咱们公司怎么也不能弱了风头。
作为唯一一个与陛下同辈的皇室子弟大婚,并且新郎与两代皇帝交情匪浅,算得上是力挽狂澜的英雄,皇家对这场婚礼也是尽心尽力,皇帝陛下的赏赐,皇太后的恩典,皇族的贺礼,还有大明豪族的恭贺,大宗正亲自求亲,婚礼准备基本上比照郡王之仪进行,让京师各种报纸近段时间的销量翻了数翻。
鼓乐齐奏声中,数百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发往扬子饭店,所经之处,围观的数万京师民众指指点点,看是哪家娶亲,听到迎亲的随从们大声宣扬,海兵少将、大明英雄朱先钎迎亲,尽管京师的民众们时时刻刻都有新闻可看,一年以前的老事情不一定记得住,不过半年前的印尼平叛可是记忆犹新,报纸上刊登的朱先钎将军赤裸上身包扎伤口,左侧身躯疤痕累累的大幅照片,可是让不太见过血的民众们过目不忘,每过一处,都会掀起一片欢呼声。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百年好合,这些贺喜之词隐约可闻。
到了扬子饭店门前,郑秀竞家人和女伴们,用镜子照向轿中,然后再点燃爆竹置于轿内,借此避邪,此谓之“搜轿”。在奉上数十架马车的聘礼后,娘家又回了近百架马车的嫁妆,一时间扬子饭店的门前,马车云集,车把式们个个都是洗刷一新,统一深蓝色制服,披红挂绿的马车,让人不经意间以为到了海兵军营。朱先钎今日是主角,反倒是来帮忙的好友们最是忙碌,黑着脸的郝连峰站在边上左顾右盼,好像是防贼一样清点着嫁妆。神色严峻的胡先仞正按照军法,组织车把式和随从们装载嫁妆。满头大汗的朱大志,作为迎亲总管,招呼众人帮忙,可惜这位老兄是越帮越忙。至于顾长风这些小朋友们,都在属于男方傧相,热热闹闹,一大群的海兵军官尾随其后。
纷纷扰扰之后,换上新鞋的新娘郑秀竞,在父母、族中长辈和一众亲朋好友祝福中泪别,估计大部分人都是松了口气,老郑家万年嫁不出去的姑娘终于出阁了,身着一身大红色婚服,头盖红绸,由家中大哥郑秀彬亲自背上花轿,整个扬子饭店里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再之后,冲天的鞭炮声中,朱先钎亲自驾着轿车,起轿出发。
快到了新购置的豪宅前的巷口,天色将晚,早就候的亲随们点起烟花爆竹,并且像泼水一样,将糖果小礼品抛向围观的小孩子们,围观的数千民众顿时掀起了欢呼的声浪。
返程时,朱先钎亲自驾着轿车,不时看向后侧的轿厢,烟火照耀下,红纱垂帘后厢中佳人隐约可见,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良辰美景夜,悠悠百千载,得妻如若此,夫若复何求。
迎亲队伍在巷口转弯时候,此起彼伏的烟火中,一个黑影跳过边上道路的栏杆,震天响的爆竹声中,听不清叫嚷着什么,只是死命向接亲的队伍前端跑过去,几个放烟花的随从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朱先钎听到不合群的喧哗声,猛地一回头,就见到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已经跑到自己和轿子之间,一手攀住车辕,一手伸向怀里。
刹那间,朱先钎感觉时间变得一顿一顿的,拉扯着黑衣男子的亲随一顿一顿的伸手,此人胸口一点一点蔓延出不详的黑烟,让朱先钎情不自禁一点一点的抬手,还没等遮住眼睛,就听到被拉长的爆炸声,好似海战中敌舰开火打过来的炮弹划过空气的漫长隆隆声。
紧接着,时间恢复正常,电光火石之间,火光四起,黑衣男子被炸的四分五裂,朱先钎眼前一黑,被爆炸的冲击波吹得向后翻过去,最后的念头就是没护住阿秀。
朱先钎慢慢醒来,模糊的视野中就看到胡先仞扶着自己,嘴巴不停开合,就是听不到说什么,接着身体恢复一点知觉,眼珠转向一边,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全身疼痛。
再接着听力恢复正常,周边围观民众的哭闹声,亲随们的大声叱喝声,还有未燃尽的鞭炮声,还是只能模模糊糊听到胡先仞在询问自己。
朱先钎目光示意胡先仞将自己扶起来,此时才勉强听到胡先仞用着标准的海兵术语,问向自己脏腑有没有受到冲击伤。
朱先钎摇了摇头,刚一开口,一丝血迹从口中流出,胡先仞大急,一手揽着朱先钎,一边转头大喊有医师吗?
在胡先仞转头间,原本明亮的巷口灯光熄灭不少,昏暗的灯火下,朱先钎从侧边看到载着新娘的轿车侧翻于地,侧面的红色厢帘被炸飞一半,剩下的冒着淡淡黑烟,背影庞大的朱大志弓着身子,站在轿厢前指挥喜娘在拖拽人体,闻着木材和衣物燃烧的焦糊味,人体破裂的血腥味,炸药和鞭炮爆炸的硝烟味,朱先钎一急,再次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