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知道自己身为生人却长时间注视阴间生灵而遭到反噬。
忍着不适将目光自转开,可在移开目光的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最后看了雾气一眼。
只见如枝叶一般茂密的长枪竖戟充斥在雾气的每一个角落,其下则是无穷无尽的阴兵似涌动的潮汐一般在起伏翻腾。
望着雾气中密如繁星、多如恒沙的无数碧绿眼眸光点由远而近,岚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将‘距目’神通散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等她回过神来,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摇晃,迷迷糊糊中,耳边隐约听到师兄、师弟忽远忽近略显焦急的呼喊声。
“师妹,醒来!”
“师姐,师姐,醒醒~~醒醒~~~!”
神魂回归‘泥丸宫’,岚河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中,只见长宁、耀阳二人俯身近前,正不断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奇怪,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岚河心中诧异,随口问道:
“师兄,我怎么睡着了?”
一道极其陌生的沙哑之声传入岚河耳中。
岚河被吓了一大跳,她不敢相信这犹如破锣一般的声音出自自己口中。
还没从惊骇中清醒,逐渐恢复视力的她看着眼前二人不自觉地怔住了,奇怪地问道:
“师兄,师弟,为何你二人的样子如此奇特?”
长宁与耀阳闻声一愣,互视一眼后,齐齐转头看向岚河,长宁问道:
“师妹,我二人哪里奇特?”
岚河望着眼前二人,不明白他们为何对如此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察觉,开口道:
“师兄,你和耀阳师弟身上怎么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话音未落,岚河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转头看向四周。
其转头之快、之猛,令耀阳都有些担心她的脖子被扭断。
岚河怔怔地看着四周。
只见墙壁、柱梁、地板、桌椅及眼前看到的一切事物都只显现黑白两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岚河颤声发出一声询问。
长宁目光扫过岚河的双眼,只这短短数息时间,岚河双眼的瞳孔已然变成灰白之色。
他大致猜出是何缘故,心中发出一声轻叹,缓缓开口道:
“师妹,适才听到锣响,我当先进入屋宅,转头却见你回头遥望远处。
喊了你两声也没见答应,便将你架入房中。
可不管我与师弟如何呼喊与你,你都似陷入梦魇之中无法叫醒。
直到刚刚,才见你睁开双眼”
长宁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我猜测师妹当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伤了眼睛。”
见岚河脸色大变,长宁又连忙开口道:
“不过师妹也无需太过担心,想来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或许待雾气消散之后便可恢复。”
顿了一顿,又道;
“如果无法自行恢复,等天明之后,我陪你一起去找门中师长求助。
即使本门没有法子,那令鬼门大开的‘巡界台’也当有恢复之术,师妹莫要担心。”
长宁几句话之后,屋宅之中再无声响。
耀阳一旁站着,看着昔日明眸皓齿,性情开朗的师姐忽地变得沉默,心中极为难受。
寂静的屋宅中连呼吸声都没有,可屋宅之外却不断传来悠悠的锣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细怪异之声。
“嘡~~!”
“阴兵~~过境~~,生人~~~回避~~!”
犹如戏文一般曲折悠扬的怪异腔调没有给三人耳朵带来一丝美妙的感受,反倒有种心头被拉伸、揪紧,空荡荡落入无底深渊的恐慌。
耀阳向大门看了一眼。
紧闭的大门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耳部特殊的神通令他能够听到其他人根本听不到的声音。
可师姐前车之鉴在前,他丝毫不敢运用神通倾听外边的消息,但总有以瓦片摩擦地面的声音持续传入耳中。
烦躁地在房中踱了几步,耀阳焦躁地叫道:
“都怪‘巡界台’,若不是其要举行献祭仪式,这里怎会有阴兵出现,师姐的眼睛也不会”
长宁断然开口道:
“师弟.!”
耀阳猛地反应过来,对岚河歉然道:
“师姐.”
岚河此时已经从巨大的恐慌中清醒过来,不等耀阳解释完毕,已然轻声说道:
“无妨,此事是我咎由自取,不关‘巡界台’的事。
早在我等巡查之时,宗门便多次叮嘱过‘一旦发现异常,切记不得对外窥听、探视’,是我一时好奇以神通窥视才酿此后果。”
一语过后,房中再次恢复寂静。
岚河看向三人所在的中堂大厅正面。
‘白府’的这处中堂大厅并非会客之所,而是族中祠堂。
上百座灵位分成七排被供奉在正面,灵位两侧垂挂着长长的白麻幔布,供桌上四时果蔬、清水、香炉应有尽有。
一个直径尺许的蒲团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七排灵位下方的空地上。
岚河的目光在三排灵位的最上方一扫而过。
‘供奉白氏三代五服祖宗太公之灵位’
视线下移,岚河的目光在第六排正中两个灵位处定住。
‘故显考白公讳照霖府君之灵位’
‘故显妣慕容孺人云娟之灵位’
之所以岚河的目光会在此二处灵位上定住,是因为此两座灵位在她的眼中正闪耀着金色的辉光。
那犹如大日初升般金灿灿的光芒在其它黑白两色背景的映衬中格外显目。
‘此二人是何人?’
‘又是谁为他们立下的灵位?’
岚河心中疑惑,转头看了长宁与耀阳一眼,猜测他们丝毫没有发现这两座灵位的异常,否则不会对此异状毫无反应。
视线再次下移,其目光在第七层灵位上止住不动。
这第七排灵位只有孤零零的一座,且此灵位还倒伏在灵台之上。
岚河鬼使神差地上前两步,抬手将那倒伏的灵位扶了起来。
可等她看清灵位上的字迹后,心脏骤然一停。
‘怎么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