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gres(朗格)一下子眼睛蹦出精光,邀请俞灿:“一起去看看。”然后一挥手,有护士来给朗格和俞灿穿实验衣服,俞灿摇摇头,表示她可以自己穿。
连人体项目实验的唯一体面都没有,没有白布单,就这样大剌剌的,丝毫没有体面的躺在床上。胸前遭受枪击已经成为碎末,还有酒精燃烧留下的伤痕,血干涸成红紫色,在灯光下似乎有着异样光泽。
朗格随意翻查尸体,表示不满意,摇摇头说:“这样不适合做实验!”随即玩笑一般说:“你们上次让我拿出楼上那名要犯肚子里的死胎,还让我救活她,不会是这个也要救活吧?上帝来了也做不到!”
刚刚敲门进来的小胡子没等说话,又冲进来一名日本医生,扬手给了小胡子一嘴巴:“为什么杀死他!”
朗格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似是有意考核问俞灿:“告诉我一下这个人的死亡原因和时间。”
俞灿直愣愣盯着眼前的尸体,是刚刚的年轻男子,错把自己当成小护士,甚至不知道姓名,重伤之下还能给自己塞进通风管道,而俞灿此时胸前手帕里包着的指甲仿佛是跳动的心脏,有着生命,连带着俞灿的心也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俞灿匆忙摘下口罩,在医务废料桶旁干呕。
朗格皱眉,医学新生都很少会这样失态,一时间对俞灿的好感却无,不屑自言自语:“希望俞小姐的学历没有造假,难道老师老了吗?”
俞灿带好口罩,眼前浮现出来和蔼的Warlship教授的面容,最终变成了东条明一的眼睛,耳边听见东条明一日常玩笑话:“医生永远不能失态,尤其是兽医!要不然会被动物欺负!”
俞灿强制逼自己停止呕吐,按住内关穴,踉跄起身,戴好口罩说:“你的话形同侮辱,但因为我尊重我的师门,愿意回答你的问题,死亡时间,三十分钟以内,死因,很明显,枪击;烧伤面积大,但不足以构成死亡,可能是死亡后被灼伤。
另外,Langres,你应该知道呕吐首先受中枢神经支配,所以说它有一定的不自主性,我出现呕吐的症状并不一定是看见人体老师的反射性呕吐,还可能是因为个人疾病,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房间通风不畅,屋内消毒酒精的味道盖过了另一种味道,甜腻且刺激,出于医生的职业敏感,我怀疑乙醚泄露,建议医院排查。另外,请盖一张白布尊重这位人体老师。”
“我记着Warlship教授并不喜欢借口太多的学生。”朗格听到俞灿并没有称呼自己为医生,用德语回复,有些动怒!
“我记着Warlship教授更不喜欢不尊重实验的学生!”俞灿不甘示弱!
这时,有人来向日本医生报告:“在隔壁通风管道内发现了一件医生的血衣堵住了排风口,另外还有装有乙醚和酒精的瓶子破碎。”
小胡子忙对朗格和日本医生说:“出于安全考虑,建议暂时离开这个房间。”
朗格闻言回头,俞灿恰到好处转身,没有再看朗格一眼,自顾摘下手套口罩仍在一边,说:“本来我很想入职贵院,但不论我是否通过考核,我都要离开了,这里并不适合我!”
俞灿要走,小胡子却拦住俞灿说:“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
俞灿一口京都口音,日语骂了一句:“混蛋!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接受你的检查!”然后扬长而去,小胡子看向那位日本医生和朗格。
朗格耸肩摊手说:“她是今天面试的入职的医生,一直在住院部等候,我的校友。”
日本医生看看时间,摇摇头,但还是示意小胡子追上俞灿,却发现俞灿不见踪影,正准备叫更多的人时,俞灿从医用卫生间甩着湿漉漉的手出来,不情愿配合检查,并无异样,放俞灿离开。
俞灿脑海里都是她在卫生间对着阳光看残碎的指甲上的划痕,上面四个字:鲛人潜织。
“俞小姐,今天风大,要不要去路边的茶摊喝口热水?不喝也没事,马上就到俞公馆了。”小东北方锐之听俞灿咳嗽得厉害,出言询问。
俞灿捶着胸口止咳,停止回忆,问了一句:“你们家只有你和敏之姐兄妹两人,是吗?”
“我还有个哥哥,方俐之,哈尔滨铁路局的文书。上海这边的老家人说他去了香港,我和大哥错过了,他准是想看看我给我惊喜,顺道给我送生活费……俞小姐,能麻烦您个事儿吗?。”
“你说。”
“您在香港认识人多,找到家兄帮忙传个话,我怕他到了香港不见我,以为我混淘,没好好读书……”小东北说到这儿,有点儿不好意思,憨憨笑了。
“方俐之……好的好的,我记住了!一定不会忘!”俞灿小声重复,抬头睁着天上的雪花,任由雪花飘落进眼睛里,再未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