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大前天在码头下船就见到瑾姐了……”俞灿知道都瞒不过长姐长兄和大表兄,索性90%真,10%假的说。
“大前天就到了,你怎么没回家?”寿绍璋已经查到了俞灿的轮渡时间,还以为小家伙儿会撒谎替寿绍瑾隐瞒,到底俞灿是年纪小,好糊弄。
俞灿看着长姐和长兄都盯着自己,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前天才到上海,俞灿揉着湿漉漉的眼睛说:“瑾姐接我下船后,说有学生……很多学生被海警打伤了,让我帮忙看看伤,然后我就和瑾姐作伴了一晚,可……可是我不知道她不回家啊,早上她就走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你们住在哪儿?”
“丰……阳馆。”
“不许撒谎!受伤的学生们也在丰阳馆?”俞烨正色问。
“没……没有,学生们挤在一个杂货铺,我……我没记住叫什么,好像是在槐北路附近,太久没回上海了,我都不熟悉……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瑾姐除夕夜还不回家啊。”
“为什么在寿绍瑾让你陪她住在丰阳馆?那不是日租界的宾馆吗?”俞曜问。
“我……我不知道啊。”俞灿皱眉,摇头。
“灿灿你行李钱包都丢了,寿绍瑾怎么联系你,下船就找到你的?”俞曜打量着俞灿,继续问。
俞灿好像有些伤心,低头说:“瑾姐没联系过我,也不是来接我的,我们是下船碰见的……”
“怎么就那么巧?灿灿,你知道扯谎的后果?”俞曜点了点桌子上的戒尺。
俞灿吓得又后退一小步,说:“那……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巧,瑾姐是接她的同学们,在船上……在船上……我……”俞灿想试探性要不要说和日本浪人比刀的事情,要是长姐知道那还得了,教训自己不顾安危是小,自己受了委屈长姐还不得去和日本浪人拼命!
抬头求助般看了看寿绍璋,又迅速低头,大不了就说出来,寿绍璋果真打断了俞灿的话,对俞曜和俞烨说:“我让副官去查了,船上有港大的学生演讲闹事,被海警抓了。”
“学生们演讲也算闹事?你们海警可真有出息!”俞烨嘲讽了一句。
俞曜看了一眼寿绍璋,寿绍璋没敢接大家姐俞烨的话,俞曜突然问“寿绍瑾,她是不是恋爱了?”
俞灿瞪大眼睛,磕磕绊绊问:“啥……啥样算恋爱?”
俞烨横了俞曜一眼,俞灿还是个孩子,寿绍璋急忙转移了话题:“灿灿平时都读什么书?”
俞灿很聪明,看着表哥也帮自己隐瞒船上打架的事情,从最开始寿绍璋一语双关的泰拳“运动”就听出来后面的问题:“不敢瞒哥哥姐姐,灿儿读过revolution and red colour之类的书,可是他们对我的医学专业帮助不大,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太复杂了,灿儿更喜欢人与知识的斗争。”
机灵的小家伙儿,寿绍璋心里赞叹了一下,没接着问,冷场了一会儿,俞曜却接着问:“你觉得自己私自跑回来对吗?”
俞灿不敢说话,摇头,从来就不对,三年前也偷跑回来过,只不过没回上海,而自己离开香港那天,姐姐才到香港,就这样错过了,家人都没见到,不告兄姊偷跑回家一定不对,可两次都不后悔。
“下次还敢这样吗?”
俞灿抬头,回忆里莫名出现寿绍瑗的影子,一时泪眼婆娑,似是不明白这个问题,揉揉眼睛,然后抽抽噎噎地说:“不会有下次了。”
俞曜又转头去问俞昭:“昭儿,你跪下,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向长姐交代的?”
俞昭犹豫着跪下甚至微不可察地咽了口水。
俞烨却以为说的还是寿绍琛寿绍瑾大过年的音信全无的事情,说了句:“我听明白了,你们两个小东西先出去,都给我回房闭门思过!都给我记好了,多学习知识,家里不准谈政治!”
俞灿如同得到大赦,刚开始答话吓得磕磕巴巴,这会子机灵起来,拉起刚跪在地上的俞昭,匆匆鞠躬,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