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见瘦金体字形修长、线条优美,不知不觉写字就带了瘦金体锋芒。
书法老师是清末进士,是位老学究,看见俞晖工整的作业中带着瘦金体的意蕴,二话不说拘上来训上一训。
瘦金体乃亡国之君书,联想如今山河国破,王不王皇不皇,更是是想到了不得志的自己和食不果腹的百姓,传统思想认为世家子弟责任更大,于是这位老先生对于俞晖更加严苛。
赶巧那天俞曜去参加诗会不在,俞晖被学究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手板。
俞晖是老实孩子,挨罚也不会花言巧语或嬉皮笑脸讨饶。
只能闭着眼睛,咬着嘴唇挨下了。
红肿着手回房,被加罚写三十篇,疼得拿不住笔,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好不容易抖着手写完一张,一滴眼泪刚好砸在最后一字上,污了……
如何交差,这张又要重新写过。
俞曜回来就是看到这样的景象,地面的纸团和哭红眼抖着手和纸和字作对的倔孩子。
俞曜进屋弯腰,捡起一个个纸团,一一打开看,心里有了大概猜测。
俞晖惶恐不安甚至慌张,起身垂首侍立。
长兄俞曜拉过二弟俞晖,看着红肿的手心,问:“擦药了吗?”
俞晖摇头,狠狠甩掉眼里的泪花。
俞曜继续问:“怎么不让梅姨给擦些药?”
俞晖继续摇头。
知道俞晖好脸面,俞曜没多说,出去不多时,拿来清凉止痛的药膏,小心给俞晖涂抹,问:“知道为什么挨打吗?”
俞晖小声说:“知道。”
“为什么?”
“小晖字写得不好。”
“哪里不好?”俞曜问。
俞晖一时凝噎,答不上来。
俞曜摩挲按揉的手重了重,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说:“你这顿打挨得冤,也不冤!”
俞晖不解,小心翼翼看着长兄。
俞曜说:“说你挨打挨得冤枉,是因为学究认为‘书者、心画也,字如其人其思其行,意谓人与字,字与人,二而一,一而二,如鱼水相融,见字如见人。瘦金体乃亡国之君所书,你身为世家儿郎,不该有半点邪气,但这是学究所思且没有根据的预见,并不是你真的如此,大哥认为只要认真临摹书写,字体无对错,只是更希望你筑基阶段学习颜体更好;
说你不冤枉是因为要被罚,都不问原因,也不深究原因,手掌红肿成这样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一味的折磨自己,不爱惜自己!”俞曜说完这话,也正好擦完药,抬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更像是和俞晖击掌般打了俞晖手心一下。
然后起身说:“大哥也罚你,罚你不许在书房待着,出去玩吧!”(俞灿/俞昭os:还有这好事?我怎么没赶上!)
俞晖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站了好久,俞曜彻底败给自己二弟,又不是罚站,于是招呼着门房小厮带着二少爷上街买云片糕。
俞曜回身坐在书房里,学着俞晖的字迹给剩下的罚写写完。(俞灿:玩赖!真玩赖!我是生晚了吗?我咋挨打又挨罚写了呢!大哥自己还干过捉刀的事儿,不科学!)
第二天一早,俞曜去找俞晖,看见自己帮写的罚写好好地躺在桌子上,坏了,这孩子忘带作业了,学究眼里不揉沙子,今天再罚一顿手板,小俞晖可吃不消。
正打算拿着自己替写的去找学究,就听见丫鬟对话说:“晖少爷昨晚要了好多根蜡烛,也不知做什么用,不过带着好多篇大字,今日天没亮就去书法先生那里请安了。”
“还不是怕被打?昨晚晖少爷写了一晚,那学究老头真是的,不过是在西安请了他几天教学罢,好歹也是俞家少爷,他还敢动手!”
小丫鬟正好撞见俞曜从书房出来,她们没料到此时书房有人,吓了一跳,又觉得说主人家话不好,唬得转身就走。
俞曜也没追究丫鬟的事,而是转身去看学堂,透过窗子看着学究还算满意,这才放心。
后来啊,俞晖成为俞家书法数一数二好的,运笔爽健,翰逸神飞。
他出门总带着一本字帖,宝贝得很,装订很好,只有长姐俞烨看得出那是俞曜当年捉刀替写的。
再后来,长姐俞烨教俞灿写字,俞晖监督幼妹俞灿,他从未阻碍过幼妹学习什么字体,写什么样的字,她希望幼妹自由选择自由发展,所以抓得不严也不紧,以至于俞灿除了毛笔写隶书稍微好一点之外,一直都是“草书”。
(俞灿OS:我是因为这个草书吗?我是被罚写……写不完当然是快草书!
俞昭/寿绍琛:瞎说!都是我俩替你写的!晖哥看出来也没追究!
俞晖:这孩子自由选择字体后,咋写成这样了……明明长兄说……
俞曜:因材施教是前提啊!
注:西汉文学家扬雄讲的一句名言:“书、心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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