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兰斟酌道:“大人没说什么,只问了些娘娘的身体情况。”停顿片刻又道,“是奉了老祖宗的意思去的。”
李楚轻轻地“哦”了一声,眼神锐利道:“可侯有德告诉朕,姜嬷嬷也去过。”
对方显然有意拆台。
容兰面不改色忽悠道:“奴婢人轻言微,只一门心思扑在伺候娘娘上,到不知原委,还请陛下降罪。”
啧,牙尖嘴利!
里间的梁婉偷偷听二人对话,不禁生出一身冷汗,又听李楚说道:“昨儿晚上朕见母后屡屡打量凤大人,想是他说了什么话让母后不安。”
容兰暗暗头疼,心中计量一番,把他叮嘱过的话泼了回去,“前阵子娘娘生病,宫里头流言蜚语传闻,令奴婢等人心生困扰。大人说娘娘在宴席中途离席引人揣测,故劝说了几句,但娘娘确实身子不爽,对大人多有不快,怕是有几分懊恼罢。”
李楚垂下眼帘沉默,她的回答很符合常理,倒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当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也难怪明月宫会把她指派过来镇场面。
宁清宫的情况他虽知道得不多,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眼下这个不起眼的宫女看似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却总让人生出狡猾如狸的错觉来。
他忍不住撩起眼皮看她,外表中规中矩,甚至带着几分不苟言笑的老气横秋。明明年岁不大,却像个嬷嬷般没有生气。
这样的人本是入不了李楚的眼的,他对刻板人物没有丝毫兴趣。但今天却发现眼前这个女子似乎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样。她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如一,甚至反差极大,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令人生出探索的欲望。
只是枯井里头都装着些什么呢?
李楚破天荒地生了兴趣。
容兰眼观鼻鼻观心,暗暗祈祷小祖宗快些滚蛋。
李楚看出她心中所想,也不继续找茬了,起身离去,只是临走时意味深长道:“可得好好服侍母后,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容兰严肃道:“陛下提醒得是,奴婢谨记。”
李楚这才走了。
容兰暗暗松了口气,里头的梁婉捂着胸口走出来,不安地说:“陛下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容兰道:“恐怕是的。”又道,“往后娘娘还得多加注意言行举止,以防再出纰漏。”
梁婉不悦道:“你这是在责备哀家?”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的性命系于娘娘,说话急躁了些,还请娘娘恕罪。”
梁婉烦躁地扫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也不知是被筵宴刺激了还是其他原因,之后几天梁婉一反常态变得活跃起来,以前她是非常惧怕太皇太后的,但现在居然开始到明月宫走动。
往来的次数多了,总能碰着几回凤栖梧。
容兰总觉得,梁婉看凤栖梧的眼神似乎过于灼热,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没有表露出来,每每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
当背景人物挺好。
太皇太后是瞧不上梁婉的,毕竟是一介贱民,就算阴差阳错飞上了枝头也做不成凤凰。但梁婉脸皮厚,说话颇有门道儿,一来二去的太皇太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折腾。
深秋常春园的秋色景观既烂漫又壮丽,听得宫人叙说,太皇太后兴致大发,索性去了一趟。
梁婉得知消息也跑去凑了个热闹。
路上容兰细心地跟她讲解常春园的由来,原是前周王朝遗留下来的园林宫殿,坐落在京城西郊,很是奢靡别致。
一行人到达常春园,傍晚各自安顿休息,次日一早便又聚集在一起游玩观览。
朝阳破开大雾温煦地洒落下来,不一会儿大雾散尽,天空一片蔚蓝。
人们在一处宁静深幽的湖泊旁顿足,此湖名为微山湖,四周被一片不知名的灌木围绕。那些参差不齐的树木因秋季而热烈渲染,披上了一层艳红或深黄的金秋意境,与深绿的湖泊相互交替,形成了一幅静谧的绝美图画。
这样鲜活明艳的秋色在宫里头是看不到的,只因雕琢它的是大自然,而非巧夺天工的匠人。
梁婉受到环境感染,也变得活跃生机起来,时常说些无伤大雅的笑话给太皇太后听,惹得边上伺候的宫人笑声连连,倒是讨尽太皇太后的欢心。
容兰等侍从在一旁尽心伺候,似乎在那一刻她才回味过来,梁婉这是在巴结太皇太后呢。
也是,攀上太皇太后这根高枝,那续命的机率是要大得多的,毕竟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在这宫里,没人胜得过她。
在常春园住了近半月,突听皇帝从京里来了的消息。
梁婉连忙催促容兰去打听,容兰笑着打趣道:“娘娘不是惧怕陛下吗?”
梁婉板起脸道:“废话这么多作甚,小心你的舌头!”
容兰笑着退下了。
经过打听,得知来常春园的人不止皇帝,还有晋王和凤栖梧等人。梁婉喜上眉梢,让她服侍着更换了五六件衣裳才满意出门。
一踏进临阳宫,就听阵阵琴音传来,很是激壮。
侍者正欲通报,却被梁婉阻拦,两人寻着琴音好奇往里探究,只见清风过处,吹得衣袍飞扬起舞。
李楚英姿飒爽地舞剑,晋王温润恬静地抚琴,凤栖梧则站在太皇太后身旁静观。
皇帝与晋王配合得很是心有灵犀,一个英气蓬勃,一个内敛沉稳,相互衬托犹如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不过再好看的画卷都比不过一个凤栖梧,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太皇太后身旁,面上虽没有任何表情,却总能让人瞧出沉静如佛的韵味来。
在梁婉眼里便是如此。
察觉到她热情的目光,凤栖梧目不斜视。
一曲完毕,梁婉先声夺人大力嘉赞一番。
身后的容兰忍不住腹诽,虽觉她的举动太过鲁莽,但不得不羡慕她的好口才。如此吹捧她是做不出来的,所以还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小宫女。
李楚和晋王纷纷行礼。
太皇太后眉开眼笑称赞叔侄之间的默契,梁婉跟着奉承,气氛顿时热络。唯独杵在一旁的凤栖梧沉默不语,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稍后一行人逛起了园子,李楚和梁婉搀扶太皇太后,三人走在前头,晋王和凤栖梧等人稍稍落后。
容兰虽跟在梁婉后头,但他们说什么她压根就听不进去,因为她总觉得后脑勺像被人盯住似的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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