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顶,斜阳漫天,冷冽的风掠过四野之间,一阵奇诡的花香弥漫在晚风之中,那香气间似揉进了世上最烈的美酒般,熏得人晕晕乎乎,犹如饮醉了一般,四肢无力下,再也动弹不了一下。
“三妹妹,你不是本事通天吗?识得数百种草药,那你可知你如今置身的这片花海里,栽下的是什么花吗?”
施宣琴微微抬起下巴,得意地望着站在花海中的那身嫁衣,一切如她所料,施宣铃到底舍不下她阿娘遗骨的线索,在新房中愿与她一赌。
她成功将新娘子带走,通过府中一处废置的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里她早备了马车,她又手持安郡王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直奔这座栖霞山而来。
山顶这一小片花海可费了她不少心血,移植中的种种艰辛就不提了,光是从安郡王那里讨要这些古道曼陀罗,就令她下了好一番功夫,还好安郡王那头死肥猪对她仍旧兴趣不减,她越是冷落他,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就越是抓心挠肝地想要得到她,一掷千金也要讨她欢心。
上回她去了安郡王府,不过是稍微勾勾手指,对那头死肥猪笑了笑,在他耳边说了些软言细语,他便神魂颠倒,任她予取予求了。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来这栖霞山之前,她也早就服下了这古道曼陀罗的花种,它的花瓣与枝叶皆带着奇毒,但花种却是解药,她有备而来,自然要确保自己不会被花毒侵入。
晚霞粲然若梦,山顶的风掠过那袭绝美的绮梦嫁衣,新娘站在花海之中,一片浮光跃金间,她清浅的一双茶色眼眸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施宣琴,始终一语未发。
于是施宣琴笑得愈发快意了,她甚至有些异常的兴奋:“怎么,三妹,你果真不识得这种花吗?我告诉你,它叫古道曼陀罗,来自极遥远的西边大漠,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四肢僵硬,怎么也动弹不了了?”
施宣铃依然没有吭声,仍一动不动地站在花海中,只一双眼眸越发沉静幽深。
每一夜的梦魇里,那支锋利的长箭都好似携劲风朝她袭来,无论她怎么躲也躲不过去,而比起脸上血淋淋的伤口,更痛的伤却是陵园里阿越望向她的那道冰冷眼神!
“他是因为你才会变心的,只要你消失在这个世上,阿越就会重新回到我身边了,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后来她趁人不注意,蹲下身悄悄将那木梳藏进了袖中,偷偷带回了施府里。
那恨之入骨的话语间,施宣琴拔出短刀,面目扭曲,一步步走进花海之中,走向晚霞里那身璀璨绝美的嫁衣。
“我当然不知道了,你真以为我娘会去陵园动什么手脚吗?她嫌晦气呢,鬼知道你阿娘的尸骨飞去哪了!不用你阿娘来做幌子,怎么诱你出来,毁掉你跟阿越今日的大婚啊,真是太遗憾了,三妹妹,这场赌,你输了呢!”
野丫头日日住在阁楼中思念亡母,却根本不会知晓,她送去陪葬的遗物就埋在椿树之下,府中不时有人经过此处,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日复一日地踩踏着那份遗物,多么讽刺的一个笑话啊!
这样晦气的玩意儿自然不配放在她的闺房中,她灵机一动,脑中不知怎么冒出了一个极为阴损的点子,她将梳子放在了一个小小的匣中,然后埋在了施宣铃所住阁楼旁的一棵老椿树下。
说到此处,施宣琴已经忍不住抚掌大笑了,而她也终于满意地见到花海之中,施宣铃那张平静的脸上显露了一丝裂缝。
面对施宣琴百般讥讽的奚落,花海中的新娘毫无愠怒之色,只是继续平静问道:“那你是如何得到我阿娘的那把绿檀木梳的?你们碰过她的棺椁是吗?”
“当年我是亲眼见到你将这把木梳放入你娘的棺材中,后来你被拦在施家陵园外,而我却跟我娘进入了陵园中,全程目睹了那场下葬仪式,说来也是巧合,那棺木用的是一种名贵乌木所制,比寻常棺材都要重上许多,下葬之时,抬棺的下人力竭手滑,一个没抬稳,你猜发生了什么?”
杀意弥漫在花海之中,山顶的万丈霞光间,始终一动未动的新娘子,冷冷看着举刀的女人靠近,目光清冽若雪。
猎猎大风扬起施宣琴的长裙,她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精巧的短刀,笑得诡魅万分:
“不枉我苦心谋划,终是将你困在了这片古道曼陀罗花海中,施宣铃,我知道你自小学医,有着一身百毒不侵的本事,寻常之毒根本伤不了你,所以我才大费周折,专门为你移植了这片花海,如何,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倒要看看,这回你还脱得了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