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颀长俊挺的身影逼近施宣铃,手中长剑寒光凛冽,整个人压迫感十足,施宣铃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手腕上的铃铛也随之发出叮叮轻响。
正当后方的枫舟公主脸色微变,抬手想要阻止时,施宣铃已经深吸口气,伸手向脸上探去,低声道:
“不敢,奴摘下面纱就是了,还望羽将军不要被奴……吓到。”
说话间,那白色的面纱便已被轻巧地揭开,少女拂过耳边碎发,抬起头来,金色的朝阳下,她浑身似发着光一般,一双清浅的茶色眼眸灵秀动人,但偏偏——
她的左半边脸上,竟然覆盖着一大块褐红色的可怖胎记,那片印记甚至盖过了她鼻梁与上唇,将她五官都模糊扭曲了,整张脸如同被灼伤了一般,看不出一丝女子的清隽秀美,只在阳光下显得可怕至极,活脱脱一个白日“女鬼”!
这副模样乍然显露出来,只引得船头的一众士兵瞠目结舌,纷纷发出了嫌恶的啧啧之声,施宣铃却是站在阳光之中,表面上做出一副自卑难过,局促不安的样子,实际上内心却松了口气,还好她早做准备,一切尽在她预料之中。
上船后她便一直谨慎行事,为了遮掩身份容貌,除却戴着一层面纱外,她每日还在自己的脸上画上了特殊的妆容,就是以防万一,只是她原本不愿在与阿越阔别许久的第一次见面时,就让他瞧见她这个“鬼样子”,却没想到终究还是躲不过。
想到这,施宣铃伸手抚上左脸的“胎记”,垂眸叹了口气,脸上难过的神情显得更加逼真了,叫她身前的拓玄羽都心弦一紧,握剑的手也愈发用力了。
他在见到施宣铃面纱后的那张脸时,除却最初有一瞬间的愕然外,紧接着眸中便一直流淌出几丝难言的歉疚之意,正当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时,眼前的少女已经后退一步,先于他开口道:
“对不起,是奴的错,奴天生丑陋不堪,脸上的胎记吓到羽将军了吧?”
“不,我并非……”
拓玄羽急忙出声想要解释时,一阵猎猎海风却骤然刮来,竟将施宣铃耳边挂着的面纱吹飞到了半空中,还不等施宣铃反应过来时,拓玄羽已经脚尖一点,飞身掠上半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块轻盈的面纱。
他衣袂翻飞,轻巧地落在了施宣铃身旁,将那块面纱递给了她,施宣铃有些手足无措:“多,多谢……羽将军。”
“不必,此番原就是我弄错了。”拓玄羽抿了抿唇,又上前一步,不露痕迹地替施宣铃挡住了身后那些士兵不怀好意的嘲弄目光,他看向她,轻轻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唤……千黎。”
在青黎大山中,有一种美丽的鸟儿叫作千黎鸟,施宣铃曾经洗去越无咎的记忆,将他送去姑墨国时,坐在船上看着漫天晚霞,那时她多么想化身成一只无拘无束的小鸟,日后能飞去姑墨国见一见她的阿越。
没想到如今她当真以“千黎”的化名见到了重获新生的阿越,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梦想成真了吧?
想到这,施宣铃忙接过了面纱,又迎着拓玄羽的目光,定定道:“千黎,千山万水,静侯黎明。”
“好名字,千黎姑娘,对不起,这次是我误会你了。”拓玄羽眸中带着几分歉意,顿了顿,他又对着施宣铃道:“你其实不必戴着面纱,不过一点天生的胎记罢了,你不必介怀于心……公主说你精通曲艺,天赋过人,比起外在的皮囊,你的笛音中更有一番广阔天地。”
低沉的话语中,带着真切的善意,施宣铃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意:“谢谢将军这番话,奴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