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匠这一行,开手忙活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别人看的。
成年男性可以在场,但必须转过头去,至于小孩儿和妇女,那更是得躲的远远的。
有些讲究的地方,连属象是否相克都要考虑到,叫做“方”。
其实主要是因为皮匠这活儿,不是一般人看了能受得了的,以前就出过皮匠缝补人的时候有小孩儿偷看,结果被活生生吓傻了的事儿。
当然,也有那么一丢丢怕被人偷学去本事的意思。
不过李小烽觉得吧,应该也没人会去偷学这个......
院子门口钉进地里的大钉子旁,拴着一条瘦长的狗。
那狗此刻正趴在砖头垒的狗窝旁,耷拉着耳朵,似乎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直在呜呜的低声叫唤。
那是磊大爷养的狗,去年磊大爷还牵着这条狗满屯子炫耀,说自己买了条好狗,别人问他这是啥品种的,干啥用的,他还一脸神秘的不肯说。
“唉......”
想到这里,李小烽也是一阵叹息。
上辈子他这个时候跟着老妈去县城里面找婶婶去了,在婶婶那儿一边打工一边住了足有小半年,后来回来后才发现磊大爷家已经人去楼空,院子里都长满了荒草。
当时他还以为是磊大爷举家搬走了,也就没再问过。
原来中间竟是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哗啦!”
身后传来水洗的声音,应该是周皮匠开始干活儿了,水生大爷陪在一旁打下手。
他年纪大,什么场面都见过,害怕到不觉得,只是心里难受,一直在抹眼泪。
有人趁这时候帮不上忙,就带着此前被咬伤的那猎户去找赤脚医生看胳膊去了,这时候卫生所肯定是来不及去的,再说这时候人家也不开门。
足足两个小时后,周皮匠才忙活完毕,把脏水都倒了,然后招呼刚刚那几个人过来,把棺材盖子合上,还拿锤子顺手封了两个钉子。
这时候屋子里的女人们就能出来了,李小烽让老妈扯了条白布,系在自己头上,先点了两根香,而后跪在稻草上朝磊大爷的棺材磕了三个响头。
磊大爷对他有传道受业解惑之恩。
上一世他没能报答,这一世,他得补上。
在一声声“躲钉”中,皮匠将七根棺材钉全部钉死。
在农村乡下,若是生病或者自然死亡,那遗体是需要放七天的,谓之“头七”。
但磊大爷这种属于横死,需要早早入土为安。
金井,也就是墓室,明天上午村支书就会带人挖好,第二天正晌午,磊大爷的棺就得下葬。
具体因为什么原因李小烽也不知道,反正屯子里一直都是这样安排的。
忙完这一切,水生大爷从怀里掏出一把子大团结,而后把今晚前来帮忙的猎户们全都叫了过来。
“今儿晚上多亏了弟兄们帮忙,才能给大磊兄弟报了仇,才能把大磊兄弟带回来。”
“老头子我心里感激不尽,没啥好说的,弟兄们豁了命的帮我,我水生不可能亏待了大家。”
“这些钱大家拿去买烟买酒,好好休息休息!”
众人尽皆不肯,也没人去接。
在场的这些猎户,可以说都是水生大爷的小辈,几乎都是水生大爷带过、吸纳进这个打猎小团体的。
就连李小烽,那也是得过水生大爷人情儿的。
没人脸皮那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