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抽烟的手霎时间就僵在了半空中。
屋子里顿时变的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不远处炖锅咕嘟咕嘟冒泡儿的声音。
李小烽微微一笑。
好半晌,那中年人才一帧一帧,不可置信的扭过头来,死死盯住旁边这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小伙子。
“真、真是你?”
那中年人揉揉眼,激动的同时,目光中还带着几分怀疑。
“我就是秃顶子屯儿的李小烽。”
“师从梨树沟子屯儿水生大爷,秃顶子屯儿马大磊,马老爷子。”
李小烽嘴角微提,自信回答道。
在外头的时候,别人问起他的师承,他一般都是这么回答的。
不这么说,自己一夜之间从原本游手好闲的街皮氓流子,摇身一变突然成了枪法高超的顶级猎手,这事儿根本完全解释不通,一点儿常理不符。
而且主要借这两位老爷子的名头,别人也不好查证。
水生大爷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是在山里,就是在去山里的路上,主打的就是一个早出晚归,和绝大多数人的生活作息那都是完全错开的。
至于马老爷子,那更是已经驾鹤西去、与世长辞了,别人就是想问也不可能问到。
不过最近他也听说自从把磊大爷安葬了以后,水生大爷就开始变的有些一蹶不振了,总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头酗酒,谁去敲门都不搭理。
等忙完手头的事儿,抽个时间,他得专程去梨树沟子屯儿水生大爷家一趟。
看看到底是个啥情况,老爷子可别在家里给憋出点儿什么毛病出来。
“原来是那俩老东西的徒弟!”
“怪不得!”
听到李小烽说的话,那中年人当即就瞳孔一阵剧烈地震,眼里的怀疑之色顷刻间便烟消云散,再没了一丝怀疑之意。
就仿佛这俩名字有着什么魔力一般。
“难怪能整出那么多事儿来。”
“原来是有那两个老家伙教的本事傍身!”
“怪不得!”
干了老大一口酒,那中年人一连说了好几个怪不得,靠在案板上连连感叹,连一旁的李小烽都给忽视掉了。
“咋滴老哥?”
“瞅这样子,你是和我这俩师父认识?”
听这人说话,貌似和水生大爷、磊大爷俩人很熟,李小烽赶紧就捅着袖口凑了过来,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嗯。”
那中年人倒也没做掩饰,喝了口酒后,就带着一脸回忆之色,跟李小烽徐徐讲了起来。
“你水生大爷,可不是咱林区本地人。”
“老家伙年轻时候是跟着部队打到东北来的,后来是从部队上复原,才到咱们这儿定居的。”
“马老爷子也一样,俩人儿是一个连队,一个被窝一个铺的好兄弟。”
“当时俩人是一起从部队上复原的,但你水生大爷别说家里人儿了,整个村子都在三几年的时候就被屠了个一干二净,实在没地方去,这才带着复原费跟马老爷子一道来林区安家了。”
“这一安,就再也没挪过窝。”
李小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怪不得。
之前他就觉得水生大爷这名字喊起来贼拉拗口。
别说林区了,就是放眼整个东北,那也没人儿会叫这种名字,丫蛋儿、狗蛋儿啥的才是正儿八经的东北风格。
像水生大爷这种,一看就是江南水乡才会起的名字。
那中年人将口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啧啧嘴,接着说道:
“我年轻时候很想拜这俩人为师来着,可惜他俩看不上我。”
“说我心术不正,性格也太过浮躁,不是干这行的料,学了本事将来一定会闯出祸来。”
“我爸妈又是送礼,又是说好话,依旧不行,最后还是连夜让我回家了。”
“没想到这俩人儿最后收了你做徒弟。”
那中年人言语之间颇有些酸意,话里话外还带着几分吃味,显然是对年轻时这俩人拒绝收自己做徒弟这件事儿一直耿耿于怀。
“唉。”
“干这行也不是啥好事儿,马老爷子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
李小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拍拍那中年人的肩膀,沉沉叹了口气。
那中年人沉默不已,良久之后方才点点头,朝李小烽抱了个拳,思索了片刻后,忽的又道:
“兄弟,你要是愿意高看我一眼,咱俩就搁这儿拜个把子,认个兄弟。”
话一出口,那中年人怕李小烽误会,赶忙又解释道:
“我想跟你拜把子,可不是想从你身上偷学那俩人儿的本事,你可别瞎想。”
“我现在干卖狗肉的活儿,又稳当,又轻松,说句不好听的,没你们那么危险,一年到头挣得钱还不比你们少嘞。”
“单纯就是觉得咱俩性格很像,我也很佩服你这个人儿。”
“再要说的话,就是你是他俩唯一的徒弟,我也想照顾着你点儿,有啥能帮忙的我也会尽力去帮。”
提到这个话题,那中年人连烟酒都不碰了,话语之间的态度十分诚恳。
李小烽也没多想,哈哈一笑,直接就一口应了下来。
这中年人既然能知道水生大爷、磊大爷俩人这么多事儿,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肯定不会只是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他不愿意说,自然有他不说的道理,自己也不会闲着没事儿主动去问。
再者确实如人家所说,干卖狗肉这一行,在这个吃肉还需要凭票购买的年代,确实挣了个盆满钵满,养家能力一点儿都不比干打猎差。
除了会被人在背后说道几句,以及自身口碑不太好以外,就没其他孬的地方了,多少人想入这行都没门路呢,确实没必要惦记他这仨瓜俩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