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澄宁接过那封信,心觉好笑。原来之前在金陵对她态度怪异的韩家家主,是她的舅祖父呢。
“江南也是儒生遍地之处,我要怎么安稳度日呢?”
她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是从此深居简出,当个默默无闻的表小姐?还是改名换姓,被嫁与某位韩氏子弟清闲度日?”
许澄宁把信还给了他。
“澄宁乃恩师赐名,谁也不能让我改名。我或许不姓许,也不姓谢,但我一定是澄宁。”
“至于深居简出,我不是罪人,不会过这样的生活。所以,要辜负老国公美意了。”
谢老国公眉头皱得更紧,那封信也被他捏皱巴了。
“敢做就要敢当,你本不该假扮男子去考科举,可你既然做了,就得担得起后果。去韩家,是我能为你筹谋的最好出路。”
韩望道:“小姐,老国公是一片好意。舅老爷只有太夫人一个亲妹妹,平生视若珍宝,你要是去了,他一定会把你当亲孙女一样疼爱有加。韩家家风儒雅,人人温善,你有表叔可以撑腰,还有好多的表哥表姐,他们都会欢迎你、喜欢你的。您难道不想跟亲人生活在一起吗?”
亲人啊。
真好。
可她不敢信了。
亲情是缘,也可以是债。
她这一生,从被刘氏从雪地里抱起,再到许大山将她护在身下的那一刻,便注定要永远活在沉重的债务中,一辈子心怀愧意,以致委曲求全。
再多的她受不了,她会累的。
“我在外游历过几年,知道怎么过活。老国公,我已习惯了漂泊的生活,其他人也习惯了身边有哪些人没哪些人,我们都习惯了没有彼此,何必强融呢?又不是活不下去。”
谢老国公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还在怨怪?我们并非不想接你回去,只是阴差阳错接错了人,以致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谢家不可能因为你,连家族声誉、名望都不要!”
许澄宁点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不过荣的时候没她份,损的时候损她一人而已,这不,连来看她都得悄悄地,趁夜而来。
她理解谢家的顾虑,但谁能体会她的心情。
最令她寒心的是许秀春的下场,那个时候,他们总是把许秀春当真小姐看待的吧。
“假如当年,我没有女扮男装,没有去上学堂,被养得跟我二姐一样天真又愚昧,我如今,是不是也跟她一样了?”
她已经从别人口中了解过情况了,许秀春肯定有错,但促使她犯错以致死亡的,是闺阁之争啊。
“从前我不是谢家人,以后也不是,就这样吧。”
祖孙俩不欢而散。
临走前,谢老国公让韩望递给她一个匣子,一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
剪不断,理还乱。
许澄宁丢回去,把门关上了。
李茹担忧地看着她。
许澄宁仰头看天,良久叹了口气。
“阿茹,我如今已是如此,以后只怕要避着人了,你有什么打算?你要是想留下,或者去别处过日子,都可以。”
李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哪也不去,南哥哥,我们是一起来的,要走也要一起走,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许澄宁没有勉强她,答应了。
山野漆黑如墨,只有火把聚成的长龙在缓缓挪动。
小五急马快奔,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旗帜上的“谢”字。
他狂奔上去。
“世子爷!”
谢容钰勒住了缰绳,看小五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地说:“世子爷,我可总算找到您了!”
“出了何事?”
“您的妹妹,亲妹妹,许澄宁被捕入狱,这会儿判决该出来了!”
“什么!”
谢容钰一瞬间慌乱,一甩马鞭,快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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