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的礼早一个半月送出,正好在除夕抵达了边关。谢允伯随便看了看府里的东西,招呼送礼的长随过去,把一个箱子交给他。
“这里是打猎拿到的皮草,你给送回家去,老国公、夫人、世子和五公子各一张,剩下这一张,让夫人收拾干净,谁也别给,我自己留着有用。”
他单独拿出来的那一张肉眼可见是最好的。
长随心虚得不敢抬头,只是连连道好。
他从主帐退出来,被大将关鸿叫住了。
“他没怀疑吧?”
长随苦笑着摇头:“没有,还要劳烦大人帮着瞒下去。”
关鸿叹气道:“战事这般胶着,哪敢不瞒着?只是等他回去知道了,脾气一定小不了——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我跟我儿子都猜,这回连你们世子都要挨打了。”
长随辩解道:“出事之前,世子恰好被派出去剿匪了,等他回来,事情已经成定局,府里还混入了奸细,生生拖着夫人他们不能去看小姐……世子发卖了一通,现在还在查谁在作怪呢。”
关鸿吐出一口气,挥挥手,道:“放心,我跟你们公爷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女儿就是我女儿,将来你们小姐要真没有出路,我就让我儿子八抬大轿把她娶过来!”
长随愣了一下,道:“关将军,少将军二十五了,大得有点多吧。”
“大一点算什么,你们小姐刚出生的时候,子越还抱过她呢,这就是缘分——放心,你们小姐要是嫁过来,子越敢待她不好,我打断他的腿。”
长随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关将军想得有点远哈。”
关鸿摆摆手:“不远不远,我把话放在这儿,你家小姐不成亲,我就不让那小子成亲,我们随时接着。”
长随被感动了,握住关鸿的手连连点头:“关将军啊,您是大好人,大大的好人啊!”
关鸿豪气上头,也把手握过去:“那就这么说定了!”
长随感动得热泪盈眶,也有点上头:“嗯!”
谢允伯的呼声从军帐里传来:“关鸿!再喝一壶,你跑哪去!”
“来了!”
关鸿大喊,然后倒退着无声朝长随捶了捶心口,进去了。
长随过了一夜便往回走,而京外一架马车却在此时抵达了京城。
“王骥安!你这个懦夫!”
邢夫子站在王家门外,撕着嗓子大喊,痛彻心扉。
长安府离得远,他听到女状元之事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无法回转。他平生最喜爱的学生经历了幼时的苦痛,好不容易爬出深渊,竟又遭此劫难,被人唾弃驱逐,而她明明是有许多的亲人在京城的,为什么没人护她?
他生了一场大病,本想立刻上京,却害怕许澄宁离开了京城会回长安,会去找他,所以他在家等啊等,直到没了希望,才怀着一腔怒火找了过来。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哪些罪名是真哪些罪名是假我难道不知道吗?你明知她是被冤枉的为何不吭声?别人是碍于官声我不说什么,可你是她的亲外祖父啊!这辈子的官已经做到头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王骥安!你出来给我说个明白!”
王老翰林让人把他请进去,面对昔日的老友,他满面沧桑。
“我并非不想救她,为她说话,只是一来人微言轻,二来家被闹事的人围住了,孔氏又在生产,根本救不了她。”
他也心疼许澄宁,心疼这个身世坎坷的外孙女,可他也有儿子、孙子、孙女,他不能与儒林为敌,不能不为他们考虑。
邢夫子怒指道:“王骥安,我从前只当你是斯文守礼,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个软蛋!”
“邢学善,我不是你可以无牵无挂,做什么都随心所欲。我若是孤寡一人,我也可以不顾自己一切为她说话,可王家连着谢家、孔家、连家,牵一发而动全身,叫我如何能不顾虑其他人?”
邢夫子喘着粗气,枯瘦的身形裹在冬衣里也觉衣衫单薄。
“好,好,你就顾虑去吧,你不认她,我认!以后她就是我孙女,你们谁也别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