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久,我且问你,我瑞安总督区有奴隶吗?”朱炳南笑眯眯地问道。
“如何没有?呃,总督大人的意思是……”
“瑞安总督区乃是我大齐辖下海外领地,自然要遵循我大齐律法。”朱炳南晒然一笑,“那么我大齐律法可允许蓄奴?”
“……不允许。”林明久摇摇头,正色地说道:“故而,我瑞安总督区引进的所有黑人皆为自由人,乃是合法雇佣的劳工。不过,总督大人,以我瑞安境内现状,行废奴之举,怕是法国人不信呀!”
“法国人信不信不重要。”朱炳南摆摆手说道:“重要的是,法国人手里的三十多万黑人奴工若是有一小半的人信了,就能让圣多明戈乱起来。”
“总督大人是不是高估了那些黑人奴工的作用?”
“若是仅凭那些黑人奴工自己来搞事情,自然是没任何指望的。”朱炳南说道:“一个多月前,我们派兵突袭中科迪勒拉山里的马龙人(逃往的黑奴),除了抓获两名法国神父外,不是还顺带掳回来五十多名马龙人吗?我觉得,我们有义务给予他们一定的支持,让他们解救更多的非洲同胞。”
非洲同胞?
林明久不禁莞尔,这些黑人奴工哪里有什么“同胞”的概念!
无非就是拥有同样的肤色,经历了同样的遭遇,以及怀有同样的目的。
不论是种植园里的奴工,还是逃进大山变成自由人的马龙人,没有共同的语言,也没有共同的归属感,彼此之间的交流,除了用手脚比划外,竟然是简单的法语或者西班牙语。
可以说,是万恶的殖民者将他们从非洲不同地区、不同部落聚合在了一起,最终使得这些黑人慢慢形成了共同的信仰、共同的语言,以及共同的“民族”。
“其实,对于我们齐国人而言,若是加勒比海乃至整个美洲地区不存在奴隶制度,更没有数量庞大的黑人奴工源源不断地输入,你觉得就凭欧洲人自己能如此轻松地进行拓殖扩张吗?若是没有黑人奴工的存在,欧洲大陆所需要的各种物资会有如此便宜吗?若是没有黑人奴工,我们齐国即使从南洋地区运来的蔗糖也具有极大的价格优势。若是没有黑人奴工,欧陆诸国是不是对我们齐国商品就不敢轻易地设置重重阻碍?”
虽然,这个时期随着齐国工业革命的外溢和扩散,许多国家也开始缓慢地推进自己的工业化进程,但齐国仍旧凭借着巨大的先发优势,在工业生产领域内牢牢占据着领先地位,不论是从工业生产规模上,还是从工业生产技术上,对欧陆诸国皆形成碾压之势。
若是世界各国充分尊重并接受齐国所倡导的“自由贸易”原则,那么他们脆弱的工业基础将不可避免地遭到毁灭性打击,完全沦为齐国商品的倾销市场。
数年前爆发的齐英战争,就是英格兰王国为了捍卫自身的贸易权利,避免国内弱势的棉纺织工业基础被齐国所压制,才不得不做出奋力一击。
因而,在面对齐国的经济势力入侵,英、法、西、奥、葡等欧洲国家一边虚与委蛇,应承中带有几分抗拒,合作中带有几分堤防,都在竭力保护本国市场免遭彻底的侵蚀和控制,一边不断从海外殖民领地加大吸血力度,以反哺和壮大自身的工业。
依托残酷的奴隶制度,欧洲各国得以从殖民领地获得源源不断的廉价工业原料,从而有力的促进了本土的工业发展。
正是有了以奴隶为主要劳动力的种植园和矿山的存在,部分欧洲国家的工业制成品才能在齐国商品面前具有相对的价格优势。
而在齐国,随着机器大工业生产方式的建立,劳动生产率获得急剧提升,同时对劳动力的需求也变得不那么迫切。
机器可以代替人类做很多事情,劳动力的需求自然就相应减少,对奴隶的需求也减少——但齐国部分危险性较高、环境较为恶劣的矿山和交通建设仍存在大量的变相奴工。
那么,齐国需要的是什么?
市场!
无穷的购买力市场!
但是,你看看大西洋经济圈都是一些什么玩意?
非洲只是奴隶生产地,美洲只是奴隶的销售地,对于数以万计的种植园主奴隶主和矿场主来说,奴隶只是会行走的工具,为他们从事农业、矿业生产、伺候他们生活、生更多的小奴隶,然后往复循环而已,不需要存钱买东西。
你能想象吗?西属美洲偌大的一片领地,人口近千万之众,齐国商品在该地每年仅实现销售额不到一百万元,不到庆国年总销售额的二分之一。
为啥呀?
奴隶太多了,他们连一个铁钉都消费不起。
若是这近千万人口都是自由人,即使再贫困,但也能凑出一点钱,买几匹布,或者购几块糖。
人均销售五角钱,那也有五百万之多!
更为重要的是,欧陆诸国若是没有奴隶制生产的廉价原材料,他们的工业发展必然困难重重,无法再应对齐国商品的竞争。
另外,我大齐要成为世界的领导者,那么就必须要占领道德的制高点,坚决反对奴隶制这种落后而又愚昧的社会生产制度。
齐国机械化以后所产生的力量,使其日益把整个世界当作自己的垫脚凳,那么,在考虑某些重大问题时,自然是要面向全世界。
所以,不论是为了给法属圣多明戈找麻烦,还是为了迎合本土工商业资本的需求,废奴运动当以瑞安为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