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事实。”裴景修说,“当年你父亲的案子,是由三法司共同审理的,小叔当时在大理寺任职,那些给你父亲定罪的罪证就是他负责收集的,你若说你父亲是冤枉的,那就只能说明是小叔伪造了证据,才将你父亲置于死地。”
“不可能,我不信!”穗和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气却无比坚定,“大人清正廉洁,大公无私,他绝不会伪造证据。”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他不会?”裴景修醋意大发,“你不信可以去查,你父亲出事的那几个月,小叔接连去了几个州府办差,向你父亲行贿买考题的考生恰好就是那几个州府的。
后来,小叔一回京,你父亲就被判了斩立决,小叔却凭借此案平步青云,一跃成为左都御史,官居二品,你觉得这只是巧合吗?”
穗和的心沉了沉。
她相信大人的人品,也相信父亲的人品,可裴景修说的头头是道,她不可能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三年来,她头一次怀疑,莫非父亲不是冤枉的?
莫非父亲确实做了舞弊之事?
如果是这样,她苦苦坚持的这三年,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这样,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将永远洗刷不掉。
如果是这样,她还怎么说得出口,还怎么与大人坦诚相待?
她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裴景修说道:“我现在谁也不信,你想让我信你,就拿出证据来,否则你就是在造谣。”
裴景修见她态度缓和,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顺水推舟道:“我可以给你证据,但你要答应我,在我找到证据之前,你不能再与小叔来往。”
穗和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他。
裴景修忙又补充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想想看,假如小叔就是害死你父亲的帮凶,你与他那样亲近,岂不令你父亲泉下寒心,将来你自己都不能接受。”
穗和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为免大人起疑,你快些放我出去吧!”
裴景修说:“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不能告诉小叔今晚是我绑了你。”
穗和嗤笑:“你费尽心思把我绑来这里,不就是要让我有苦难言吗?我不能和大人说我来过这里,自然就不能告诉他是你绑了我,对吧?”
裴景修被她说中心思,尴尬了一下:“我也是出于谨慎,为了真相,你必定不会怪我,对吗?”
穗和点头:“对,我不怪你,我也不会告诉大人是你绑了我,所以,你快点放我出去吧!”
裴景修如愿以偿,也知道不可能一直将她困在这里,便痛快地答应了她。
穗和以为他用了别的什么法子进来的,没曾想,他居然把自己带到了那个狗洞前。
穗和不禁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堂堂状元郎,没想到也会钻狗洞。”
裴景修坦然道:“没办法,我不像那人会飞檐走壁,又不能破坏门上的封条,只能从这里进来。”
“那人是你从哪找来的?”穗和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裴景修含糊道:“他自称是丐帮的,至于是不是,我没有细问。”
穗和怕他发现自己藏在石头下的男装,便也没再多问,和他先后从洞里钻了出去。
裴景修带着她绕过几个巷子,将她放在灯市附近,细心地帮她整理了衣服和头发,叮嘱她不要说漏嘴,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穗和独自站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向着灯火阑珊的大街走去。
此时已经过了三更,虽说今晚不宵禁,游人也少了大半,街上显得十分冷清。
萧瑟的秋风中,穗和一眼就看到了裴砚知如山似岳的身影。
他站在冷清的街口,与头顶冷清的圆月交相辉映,看起来孤寂又落寞,令人无端心疼。
“大人!”穗和哽咽着叫了一声。
裴砚知猛地回头,看到是她,似乎有点不敢置信,随即就反应过来,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穗和,你去哪了?”他走到跟前,叫着她的名字,想也没想,展开双臂用力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