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云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带着一丝笑意,“干嘛都这副样子啊?”
“妙云……”朱棣声音略微颤抖,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通红的眼睛泛起泪花。
“好啦,当着孩子们的面,还哭鼻子呐?”徐妙云笑道,“亏你还是皇帝呢。”
朱棣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皇子皇孙也是面容悲怆,眼含泪花。
徐妙云转头看了一眼儿孙,昔年少女性子上来,“来,都给本宫笑一个。”
这可把龙子龙孙难为坏了,一个比一个笑得难看。
“一点都不走心。”徐妙云撇了撇嘴,小声抱怨着,“皇上啊,臣妾有个要求。”
“妙云你说,朕无有不允。”
“不要搞什么国丧了,别影响到百姓正常生活。”
“好,朕答应你。”朱棣点头。
“还有呀,皇上以后爱惜百姓,广求贤才。”徐妙云道,“民,乃国之根本,百姓要是都过不好,谈何国家兴旺?”
朱棣点头:“嗯,朕听你的。”
“还有,呃……臣妾是不是太过分了?”临终之际,她仍是古灵精怪,语气带着一丝茶艺,“皇上不会生气吧?”
“不会,妙云你说。”被拿捏了一辈子,朱棣早已习惯了,如果可以,他想一直被拿捏。
徐妙云爱恋的望着相伴数十年的丈夫,温柔道:“臣妾死后,你莫要太过伤心,国事为重,天下漂亮女人多着呢,再立个皇后便是。”
“你就是唯一。”朱棣微微摇头,满脸深情,“永乐一朝,不会再有别的皇后。”
“你呀……这次不是考验你,是真心的。”徐妙云嗔道,“莫要执拗过去,要着眼未来……”
许是性格使然,徐妙云没有语重心长,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欢快,一点也没有大限将至的惆怅、不舍。
这种洒脱,便是男子也鲜有人及。
奈何,生命终是到了尽头,她的气力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蝇…低不可闻……消失不见。
直至生命终点,她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笑。
“妙云,妙云……”
朱棣低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回应他的,只有定格的淡淡笑意。
朱棣还想尝试着再唤,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发不出声音,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三兄弟眼睛赤红,跪在地上悲恸大哭。
哭声像是会传染,很快大殿内所有人都大哭出声,整个乾清宫被悲伤气氛笼罩。
……
皇后殡天了!
消息迅速在宫中传播开来,同时,六部衙门、都察院、翰林院……先后接到通知。
大到尚书,小到言官,一个个披麻戴孝,争先恐后地赶来,在乾清宫前有序跪下,哭得稀里哗啦……
不多时,站殿太监赶来,开始指挥群臣哭丧。
在他的指挥下,杂乱无章的哭声逐渐整齐划一。
李青自然也在哭丧队伍,这事儿他经历的多了,哭马皇后、哭朱标、哭老朱,有了经验,也有些麻木,混在百官中,哭声随着浪潮时高时低。
朱棣坐在殿门口,靠着门,愣愣的看着群臣哭,看着皇宫一草一木,看着天空……仿佛世间少了一抹鲜艳颜色。
……
七日后,在礼部、翰林院的商讨下,给皇后定了谥号。
——仁孝慈懿诚明庄献配天齐圣文皇后。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下葬了,但朱棣却不允,不但如此,还要带着皇后棺椁去北巡。
群臣个个人精,立即明白皇上这是对迁都势在必行了,他们知道帝后情深,只要让皇后在金陵下葬,皇上迁都的决心便会大减。
百官激烈反对,众口一词,表示当务之急,是让皇后尽快安息。
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所有人都激烈反对。
迁都矛盾,在这一刻,全部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