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级大了,已没多少时间可活,得一个知己实在太难得。
他已想出手救空门,于是他呼吸开始急速起来,内力渐渐运至巅峰。一个人的 内力运至巅峰时,听力、视力、肌肤的触觉就更灵敏。于是他便感觉到远方有一道剑气袭来,这股剑气之强劲,世上绝无,只应天上有。
可天上本无人亦无仙。
他便看过去,一道灰影飘飘忽忽而来,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似乎是个人,又似乎是柄剑。不知是剑化作了人,还是人化作了剑。等更近了些,他便呼吸一窒,来者人如剑。
世上居然真有人将武功练至人剑合一的地步。
李若文和空门亦察觉,李若文便只得收回几分力道,不再去杀空门。但那道剑气却正向自己而来,剑气之充盈,杀气之足,此生从未遇见。他已经在江湖第一高手的座位上坐了二十年,二十年没有对手,实在太寂寞。
寂寞了二十年,此刻便是到了释放的时候。
他手并未拔剑,剑却出鞘,剑只出鞘半尺,剑气森然,将空门逼退,往塔下摔去。计无计知道空门此刻已真气全无,立时窜了出去,抱住了空门,落在院内。
此刻李若文手中剑已迎了上去,两股剑气相撞,只有轻微的“嗤嗤”声,而后两股剑气便烟消云散。李若文的长剑回到他手中,另一方则落在墙头,是名灰衣男子,胡须荏苒,颇有些沧桑韵味,正是阿水。
江枫渔等人见是阿水,齐声高呼:“阿水。”阿水早已看见了几位生死一命的兄弟,微微一笑,已将千言万语带过。他的眼神落在死去的空空大师身上,想起了十多年前的自己,走投无路,是空空大师收留了他,并收为记名弟子。他看向空门,此刻面如金纸,正在打坐,计无计护在身侧,冲他微微点头。
空门是他授业恩师,此刻虽伤重,却无恙。
于是他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看向不远处的李若文,微笑道:“李大侠,多日不见了。”
李若文满面狐疑:“你从何处学到了这一身武功?”上次见阿水时,阿水明明已是濒死,如何在短短月内就身体无恙,且武功突飞猛进,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什么是武功,武功便是感应力。感应外界,感应敌情,感应对手的武功高低。武功越高,感应力便越强。可李若文此刻却无法感应阿水的武功高低,这就说明他此刻出手,胜负未知。
江湖人到了他这个地位与年纪,每一次出手都要格外慎重。一旦落败,会影响一生名誉。所以他不知道此刻是否能战胜阿水,气势上便忽然弱了一截。他知道自己的气势竟输了,不禁后背冷汗直冒,二十年来从未在气势上输给任何人,此刻竟输给了自己的徒弟。
他不禁怒气陡生,冷笑道:“有徒如此,很好。”
阿水微笑道:“我之前的一身武功由你和空门大师传授,护我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多年,虽久经伤患,却总算保住了性命,我很感激。”他微微欠身,道:“少年时我孤苦无依,是你和师母给了我一个家,虽然我出走武当,这份恩情却不敢忘。”
李若文点头:“总算你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能有这样的徒弟,他自己内心也自然是高兴的,但在黄图霸业面前有这样的对手,却又令人心里不痛快。
阿水道:“但你抢夺武当,驱逐无尘、无俗两位道长,结交武林败类,滥杀无辜 ,我八位结义兄长死在你手上。这份仇,却不能不报。”
李若文摇头道:“你可真是糊涂,澜沧八老最小的都六十岁了,你却和他们结为兄弟,哼。我杀了他们,亦是为了你好。”
阿水苦笑道:“你我师徒情义早已断绝,今日我便再唤你一声师父,之后生死相搏,你不必留情,我也不会余力。”他抱拳,弯下腰去,叫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李若文转过身去,道:“师徒情义已绝,又拜来做什么。”
在对待阿水上,他心不坏。
阿水直起身,既已叙旧毕,他便又回到了昔日的天下第一杀手江南,身子笔挺,杀气十足。剑未出鞘,剑气却已逼人。他解下腰间长剑,手托剑至眉目,这是晚辈向长辈求招时的礼仪。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虽然阿水的名头很响,但在李若文面前,阿水俨然蝼蚁。可适才阿水以身作剑,明明是让李若文全力以赴了。所以他们更愿意看这一战。于是都静了下来,屏气凝神。
静夜里,阿水朗声道:“浪子江南,请李大侠赐招。”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杀手江南。天下第一杀手江南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原来竟是武当子弟。众人心内恍然大悟,却又惊讶异常,若非此刻战斗即将开始,众人少不了一阵唏嘘。但此刻却只在心里惊讶, 眼睛不离开二人。如果阿水只是阿水,此战几乎没有悬念,可阿水是江南,那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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