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摊子老板眼光是个毒辣的,只需瞅一眼,便能将进城人腰间有多少铜板猜个八九不离十。他骂了两句在一旁偷懒的小二,一双眼珠子又转动起来,想要寻几头大肥羊。
这年头好酒难卖啊,尤其是他这又贵又好的酒,难上加难。
一个个挎刀带剑鼻孔朝天牛气哄哄来武帝城的江湖中人,看着跟大侠一般,可有几个壕气十足的?他娘的喝个酒还抠抠嗖嗖的,占着座位问了半天,最后只点了一碗没啥油水的绿蚁酒。
要不是武帝城有自己的规矩,在城中不能轻易动手,他不得将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打出屎来!
店老板突然眼珠子一亮,迎面走来一紫袍锦衣,身材修长的公子哥。相比那些精明计较的老江湖,他还是更喜欢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后辈。
能不喜欢吗?
后辈出手阔绰啊!
酒摊子老板一手扒拉开只拿钱,少出力的店小二,正欲上前自卖自夸一通,咋感觉这年轻人越看越眼熟呢?
娘咧,这不是拿一片金叶子当酒钱的那公子?
上次这公子陪一个邋遢老头喝完酒后,在武帝城弹指杀武奴,这次难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店老板没想出个一二三四五,便顾不得瞎想,小跑了几步上前,谄媚道:“公子,您又来武帝城了,上次公子在小店喝了几壶酒后,豪气冲天,直飞上武帝城城头,乖乖,那气势,顶天高!一指戳死八九个武奴,这本事,足以排进天下十大高手!”
酒摊子老板手足并用,唾沫星子四溅。
青鸟在一旁抿嘴浅笑,武帝城一共才十二位武奴,现在活着的还有七八个,上次死在公子手中的有一掌之数?到了这卖酒的嘴中,死的人足足翻了一倍。
一通马屁后,酒摊子老板媚笑道:“公子这次要喝点儿啥酒?指不定公子这次再多喝上两壶,那句话咋说来着?张嘴一吐就是半个江湖,即便是对上那王仙人,也能不败呢!”
“一样的酒来上一壶,再来仨碗。”景舟进了酒摊子,挑了之前和老黄喝酒的地坐了下来。
酒摊子老板心情极好,亲自去后面拿碗拎酒。
虽说不知为何,这次那公子没了六足双角的巨兽拉车,可豪气却是不减,难怪人家上次在武帝城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古语说酒壮人胆,能干大事的人,哪个不是大碗喝酒?
酒喝的越多,本事越大,这个理,一千年也不会变!
酒摊子老板拎来酒碗,还想献献殷情,便被挥退,景舟自己倒了一碗杏花酒,浅酌起来。
卖酒的立在柜台旁,盯着桌上另一个空碗,心思活泛起来。
这公子莫非是在等什么人?
上次陪这公子喝黄酒的遭老头,可是一人一剑尽显天象风采。
乖乖,看来今日果真又要有大事发生。
不行,赶明日还得再去贩买两车酒,逢大事必开张的道理,早已烙刻在他心中。
酒摊子老板正想着“大事”,余光瞅见一牵白马的白衣公子哥不知何时走进酒摊子,径直坐了下来。
世子殿下不言不语,不笑不悲,从桌上挑了一壶黄酒,倒了满满两碗,平静道:“老黄这家伙,喜欢喝酒却从喝不足酒。出北凉时,我给他塞了一些银子,让他敞开肚子喝,只是这家伙是个死心眼的,最见不得盛世不如狗的苦命人,路走了不到一半,身上的银子就撒了一个干净,你说他是不是傻?自己穿着缝缝补补的破衣,半点儿不像个高人,却非得学高人那一套。”
立在一旁的青鸟,恍然又想起死后没坟没碑,被公子埋在东海边的剑九黄,心头酸涩。
景舟点点头,缓缓道:“是有些傻,老黄在村头遇到喂奶的婆娘,一对眼珠子瞪的都快掉出来,恨不到脚下生根,牛都拉不走。心里对白花花的婆娘想念的紧,嘴里念叨个不停,也不知道花点铜板去快活快活,非得说什么糟蹋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容易遭天谴。”
世子殿下端起碗,咧嘴一笑:“他娘的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喝酒!”
九斗米老道、杨清风几人从后面跟了上来,立在酒摊子一旁。
吕钱塘听闻世子殿下笑的畅快,不禁朝前看去,世子殿下一双眼微红。
这狗屁的无良世子,也会伤心?
舒羞朝里面瞥了两眼,想不明白为何两位小爷身份尊贵,便挑了这么一个小地方吃酒。
倒是店小二,被这身前风景汹涌的女子晃的心热乎乎的。
好高的峰!
都要破衣而出。
舒羞掩嘴一笑,递送了一个狐媚的眼神,不曾经过人事的小二脸红耳热,呼吸紊乱,不敢再看。
酒摊子老板暗叹一声,自家小二还是年轻,那女子的风景,也就中规中矩,便心神荡漾了?
景舟朝后瞥了一眼,没见赵宣素的身影,正心疑,放眼一望,那老狗正在一徐娘半老的妇人怀中拱个不停。
世子殿下顺着看去,喃喃道:“老黄咋就傻的可爱?白菜早晚有猪拱。”
这世道,女子十二三便给人家通房,老黄傻乎乎下不去手,又能如何?
这些能给他当孙女的女子被人糟蹋的就少?
景舟眯起眼,看向那吃妇人豆腐的稚子,道:“这老道乃是龙虎山的大天师,辈分比赵希抟还要高两辈。”
世子殿下一愣,继而心神震颤,视线最终定格在小虫子那张稚嫩的脸庞上。
赵希抟和李淳罡同辈相交,如此算来,这小屁孩岂不是活了至少两个甲子?
以往翻阅道教典籍曾见到“年逾百岁而貌如婴儿”,以此描绘道门仙人的神异,徐凤年只当放屁,武当山上千百道士,咋就没见着?
景舟酌了一口酒,道:“道家天人,虽生死搏斗稍弱同等境界的武夫半筹,却手段通神,最擅长借天地玄机,口吐谶语手、手引天雷只是等闲。”